他越说声音越低,我的身子却开始僵硬,犹如被拉开的弓一样绷紧,脸上开始冒出丁点细汗。门上敲门声乍起,我精神一震,咬牙坚持着。黄色锦靴往门口移去,门倏地大开,月光就着风从门上射进房内。几阵细细的低语从门边传来,听不清晰,只看到黄色锦靴的主人好似在门口迟疑了几步,回身望了一眼,便迈出房门,悄然离去。
待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才硬撑着从床底爬起来,舒展了一下僵直的身躯。抬眉一扫,这应该就是冷皇后的房间了吧!我不敢再点亮烛火,只能就着月色细细打量,这间房间跟大厅比起来简雅许多,房间当中放着一张花梨大理石大案,案边立着一个斗大的汝窑花瓶,内插一束淡淡白菊,看来应该是每天有人来换下花。墙上高挂一副字画,左右挂着对联,月色昏暗,上面的字看不真切。我回身望去,这才发现卧榻是一张异常宽阔的床,淡雅的摆设,淡雅的布置,不似传说中皇后的房间那般华贵,给人的感觉是反而是浩然大气,充满着一股文雅的气息。
我移身到案上摸了半响,一无所获,气馁地坐在椅子上。这个冷皇后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感觉不似一般的古代闰秀。我沉思细想,却仍是理不出一丝头绪,只得无力地趴俯在桌上。
“天涵宫呆得很无聊吗?”冷冷的声音响彻空寂的房间,我不用抬眸也知道是谁,这天下能用这个语调,这个声音来说话的,除了当今太子祈阳,还能有谁?
这种时候我也不必再拿出那种温婉样子了,我睨了案旁那个高大的身影一眼,淡声道:“好不容易来皇宫一次,我不过想来参观参观,太子殿下也不许吗?”
高大身影静立半响,冷冷的声音再度划开沉寂的月色:“你不该到这里来。”
“我是闲月楼的老板,为了生意,自然要往八卦的地方跑,而这凤清宫,不正是最神秘的地方吗?”我沉声反问。
房内的气氛突然紧张起来,我已经能感觉到了那人周身的冰霜中冒出了一丝火烫的怒气。“怎么?太子殿下生气了吗?是担心我回去把你和那位唐纤姑娘的事情散开,还是担心我说你中****欲非礼一个民间女子的事传扬出去?或是我该直接召告天下,说堂堂太子,喜欢上了我夏宜家吗?你更喜欢哪一个?”我展颜轻笑,缓缓开口。
“夏宜家。”祈阳映在月色下的脸庞陡地比夜色更为黑沉,“你惹了我,不会好过。”
我笑着对上他蕴满怒气的双眼,行礼道:“那宜家就等着殿下你来让我不好过。”说完我便径直越过他向房门走去,刚刚略过他一尺不到,肩膀陡地一紧,被他的大掌紧紧拽住,动弹不得。我亦不挣扎,只是抬眸灿笑,笑到月色也失了光彩,缓缓开口:“上次是小女子的腰,这次是肩膀,宜家真不知,殿下究竟要干些什么呢?”
我顿一顿,又说:“或是殿下你,想通过宜家看到什么别的人呢?不过还请殿下莫多费力气,宜家无父无母,认识的人也是少之又少,还请殿下看清楚了,夏宜家只是夏宜家!”
祈阳的脸色一顿。
“怎么?太子爷想起了吗?那可否告诉小女子,那位能让小女子有幸能在太子眼中停留一眼的人是谁呢?小女子可是好奇得很呢……”我淡淡笑道,语气清平,不带一丝多余的情绪。
空气又冷寂了下来,祈阳身形陡然一转,置于我肩上的手转换位置于我腰上,待我惊觉回神,便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在凤清宫外的琉璃宫灯下。我还什么收获都没有,怎么就被拉出来了?我怒极地看着祈阳,直到他的紧盯我脸上的黑眸移开,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我顺着原路回到天涵宫时,已经是月上柳梢。我倦极地换下宫女服,坐在镜前拿起檀木梳轻轻理顺三千青丝,脑海里闪过刚刚在凤清宫见到的事情,同唤作“宁神”房间,莫不是这冷皇后和闲月楼有何关系?安凤嫣是皇后的宫女,安羿是安凤嫣的儿子,安羿得到了闲月楼的地契,还有刚刚那个出现在凤清宫的男人,那又是谁?莫不是皇上?为何又不自称朕呢?胸中一阵气闷,脑中神经仿佛纠结在了一起,真是前不断,理还断。
我随意地把头发挽上,披上一件外衫走出房门,这天涵宫是公主的寝宫,没有多少侍卫,我沿小路走去,亦没受什么阻拦。浆糊般的头被夜里的凉风一吹,倒是清醒了许多,我眼里失了焦距,漫无目的地沿着脚下的小石子路向前走去,直到脚下触上了一级大理石台阶。我微微抬眸,这才发现自己竟然走到了今早的“花不语”。
月色清浅,冷色袭人,湖边一派旖旎之景,夜色拢出绿波,漾出几分芳华,如仙如幻,似梦似真,花不醉人人自醉,我缓缓步上台阶,挪身到那台碧绿古琴前,好似听到有琴声悠悠,辗转到天明般,我心里一片怅然。抬眸远视,湖面漾过丝丝月光,映入瞳仁,水不滤而清,山不黛而丽。突来的一阵凉意,让我不由瑟缩一下,仰头高望,这才想起夏日已经过去,天已进初秋。湖光,秋月,呵,还真应了安凤嫣那首曲子呢!
我寂然落坐于琴前,伸手试了试音,叮咚的琴声悠扬传出,如水般清洌,真是好琴。首音渐扬,清洌的琴音传出,如湖水一般空灵,如月色一般飘渺,琴声恍若化作了道道银丝与月光优雅缠绵,交织着落入静谧的湖水中。当年在邰州,我不时得扮演着安心的角色,而安凤嫣逼得最多的便是学这首曲子。这曲子有一些很特别的调子,不似古风,在我听惯了现代音乐的耳里却是有些熟悉。我还记得安凤嫣弹起这首曲子的样子,美得如仙,丽得如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