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应过祈阳的,会听他的言语,如今,再加上广叔的劝阻,我还能说去吗?
冷洌的视线,悠悠地定在我脸上。
我后退一步:“来人,送客吧。”
“夏姑娘。”他低低笑着,“你便如此直接?”
“对不起。”我抱歉出声,“冷公子帮过宜家很多,但是,您的身份却让宜家觉得惊心,天山,宜家并不想触碰。”
我已经身陷皇家,难道还要去摊上这样一个庞大而神秘的家族?
冷洌的脸上,突然绽出一个大大笑容,“可是,姑娘却不能不碰……好难得来一趟,我想见一下我唯一的亲侄子。”
“……”我再度被疑惑了,“侄子?”转而一想,蓦地意识到……
“在下的亲生姐姐,名唤冷筠宁,所以——”他淡笑看我,“算起来,姑娘你,应该叫在下一声——舅父……”
我淡然地,将视线从他身上扫过——冷筠宁,竟有一个如此年轻的兄弟。
我紧了紧拳头,终于,在最后偏身过一旁,让开通往府内的路。
“请。”
冷洌笑起:“多谢。”然后迈步起身,走入大门。
一直默默定在我身后的冷暖,也跟着偏身至一旁。
冷洌走过她之时,突然回头一望。
“冷暖。”他轻启唇,半停下脚步,转身,凝视住冷暖的面颊,突然,唇边勾笑,“你一走了知,你的姐姐,可想你想得紧啊……”他上前一步,凑近冷暖的脸,“不如,这次便跟我一路走了,回天山去,你看如何?”
冷暖?我瞬间转首,视线跟着定在冷暖微僵的面颊之上,冷暖……天山……冷暖……
冷?
天山……冷氏?
果然啊……果然……我低低苦笑,原来,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是有自己的秘密的。
一向淡然的面色已经僵了,冷暖极力保持着镇静抬首,看向那张似是带了丝丝期待的面容。
“宫主。”
她跪下了。
她跪下了!
她真的跪下了!
一向波澜不惊,处事淡静的冷暖,竟然下跪了。
“宫主恕罪。”冷暖淡漠启声,“冷暖难以从命。”
“唉……”冷洌叹声,面上的笑容高深莫测,“为了一个男人,当真值得?”
“……”冷暖沉默。
“算了算了。”冷洌直起腰,怅然地叹一句,“天山少你一人,不算什么,但是……你便不怕冷霜伤心?”他顿了顿,再轻声道,“血浓于水,冷霜……那可是你的亲生姐姐。”
再听到一个名字,我愈加心惊。
冷霜?好像有什么东西,迅速地在脑海中串联到了一起。
霜姑娘?霜姑娘?
这样的名字与称呼,好像很久之前,我便有听过……什么时候……那是什么时候……
我突地低首,定在冷暖有些愧色的面上。
“霜姑娘……霜姑娘?”
三年多前,林湖五丈涯上,安羿面对着逼迫他的那个白衣女子,唤的便是这一句——霜姑娘。
“霜姑娘,这是我与你们主子之间的事,还请不要扯上她。”
那这句话里的主子……便应该是……我反射性地,凝盯住冷洌那张与安羿无二的脸。
“冷洌——”我咬紧牙,用着极大的耐性,才不让自己惊叫出声。
冷霜……霜姑娘……
我的拳头愈抓愈紧,指甲深陷到皮肉之中,刺痛连连。我却依旧放不开手。
“宜家姑娘?”冷洌笑脸盈盈地转过头来,凝起的笑容如同霜华欲碎,淡美得不像人世中人,“姑娘是想起了什么了?”
“安羿……”我呢喃出声,一眨不眨地紧盯着他。那张与安羿无二的脸,如今却让我不由唾弃。他怎么配得上,他怎么配得上有那样一张脸?
“是不是你?”我知道自己此时的表情已经冰冷到了极点,“是不是你?三年多前,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逼的他?”
冷洌的笑容,越发地温和:“宜家姑娘,在下那是请,很认真地想请清萧公子去天山做客的。毕竟,那样出色的一个人……若是姑娘,就不觉得好奇?再说了,安凤嫣,多少也算是个天山的人,那安羿,不也一样?人之一生,总要回归一次的吧?”
我紧紧牙,冷冷看他:“那便需要用刀?用剑?”
我怎么能忘得了?我怎么可能忘得了?那一年的林湖涯边,那个白衣男子手上银光闪闪的刀刃,它刺伤了那一个,我最钟爱的人的臂膀。他身上那道蜿蜒而下的妖娆的红,多少个日夜,我都未曾忘记。
“夏姑娘……”冷洌的笑容依旧挂着,“你就这么想知道为什么?不如……”他凑近我的耳边,低低出声,“不如,跟在下一起回天山,到了那里,姑娘一定会发现许多自己感兴趣的东西。”
“你想太多了!”我退后一步,冰冷的扫视过一眼门后的侍卫,“来人,送客。洌公子,这里不欢迎你。
我在心里大口喘气,尽量平复自己的心情,强忍着上前掐死他的冲动。
我想说,若不是因为他之前曾对我有恩,若不是,他是天山的宫主,若不是,他是祈阳的舅父,我到如今,怎么还需要对他如此客气?
我好像突然有些是明白,为什么这个世界上,会有恩主之间反目成仇的故事。原来,当仇恨发生的时候,的确会让你觉得,那些所谓的恩情,都会被哪怕仅有一星点的仇恨蒙蔽光亮。
我再往后退一步,在远处静静盯着那张依旧带笑的脸,淡淡启唇:“洌公子,请慢走。”
心里有一个声音在说,我不想再见他,真的不想。
我淡漠地再瞄去一眼,视线定在他的脸上不再转开。多像的一张面容,若是那人当年能活着,此时,是否也是会用那样温和的微笑来看我。
可是,我却依旧保持在远离他的姿态,淡淡而冷寂地盯着他的脸:“洌公子,请您自便吧,恕宜家不再奉陪。”
“夏姑娘?”他微微倾身向前,微微启声,声音虽低,却一字不漏地传到了我的耳中,“恐怕……你不得不奉陪了。”拍拍衣角在檐下沾到的水渍,再笑笑抬头,转头看向天边,我沿着他的视线望去,蓦然发现,那好像是皇宫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