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羿,那姑娘对你有了感情?”
我本不想听,可是我的脚还是僵在了原地。
“秦先生。”回答的是安羿淡淡的声音,“为何这样问?”
“我看人的眼光还不至于那么差。而你,应该也不是全无感觉吧?”
瞬时沉默。
“秦先生,你误会了。”
“是吗?”秦自余顿了顿,“算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也不好管。你……真的决定好要把凤萧声交给那姑娘?”
“是,从四年前就已经决定。”
“是因为她手上的镯子吗?玲珑镯,那姑娘可不是普通的人。”
“那只是一个标志罢了,就算没有玲珑镯在她身上,我依然会选中她。我的身体……已经不能再等。”
“你的毒已经深入脏腑,这次又受了重伤,恐怕真的撑不了……”
啪——,药碗在我脚边破成碎片。房内有瞬间的寂静,陷入了无声的境地。是我自已颤抖着手,将房门推开。安羿依旧躺在床上,他的脸背着光,陷在阴影里,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还是能感觉到那一抹淡静的存在。秦自余站直了身子,森黑的眸子望向我,再看安羿,微笑着走出去:“你们好好聊聊。”他走到了门边,朝着破在地上的药碗看了一眼,脸上依旧是笑意,“我再去准备一付药。”说完顿了一下,转脸看向我,脸上笑容略缓:“你瞒不了她多久的,早知道晚知道都一样,早知道反而是一种解脱。”
我笑着地抬起了头,脑子里一片混乱。安羿白玉般的双手伸了过来,我抬头望向他一如既往明丽的笑,阳光越发地柔美,他亮如星辰的眼眸定在我的脸上,而我的泪不自觉的已经滑到了眼底。
他伸手轻轻拍了拍我,淡笑说:“我中了毒。”
我隔了泪看他,“很厉害?”
他点头,唇角略略上扬,“我活不了多久。”
我静了下来,没有多说一句话,只是悄悄拽紧了手,紧紧地捏成拳头,尖锐的指甲陷进肉里,疼痛四处扩散。安羿笑笑:“宜家,我要你明白,谁都无法预料我什么时候会死。你是我选中,要接管凤萧声的人。”
难过中我有些错愣:“四年前,你和楚桐在书房里说的便是这事?那楚桐……”
他伸手抚去我脸上的泪痕,微笑着看向我:“凤萧声是朝祈最大的商家,楚家是朝祈的镇国大将,掌握着朝祈大部分的兵权。凤萧声可以成为楚家的后盾,但绝对不能摆在人前来说。若是这些全都挂在了楚家的名下,楚家便会成为从矢之的。”
自古以来再仁慈的帝王也有猜忌之心,楚家掌握着一个国家大部分的军事力量已经够让帝王彻夜难眠,若是再加上一个国家的经济命脉,楚家等于就是在风口浪尖上,对帝王来说,是不得不除之的心腹大患啊。
我轻轻叹气,心里却泛上一阵苦涩:“所以凤萧声的主人,一定要是一个无亲无故,无牵无挂,和当朝任何得势者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并且最好是一个女子,是吗?”
安羿淡淡的视线看向我,点了点头:“所以我还要把你留在身边,教导你,因为你早晚是凤萧声的主人。”
“我可以有一个问题吗?”我坐上床边,凑近了看他,视线从他的眼滑至鼻,再从鼻滑至唇,再往上,定在他的映着我身影的瞳仁里,“选我,是不是因为我的镯子?”我轻笑着把袖子拂开,手指细细抚上它身上碧绿的纹路,“玲珑镯?”
我的手被他按住压到了床上,笑容泛上他明媚的脸,他冷静地,没有迟疑地,摇了摇头,却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笑了笑,突然把我往怀里一带:“丫头,想不想听我的故事?”
“我的母亲安凤嫣是皇后身边的宫女,我母亲皇宫生子犯了宫规,也是皇后帮她瞒下来的。我出生那一年,皇后生当今太子时不幸难产而死,我母亲便独身呆在宫里。我从小就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我幼时便被寄养在宫外的一个人家里照看,很少来看我。不久之后,云犬便出现了。后来,我便遇到了秦先生,他看到我身边的云犬很是吃惊,直说这是故人之物,那之后的两年,秦先生便俨然成了我半个师父。秦先生向来喜爱山水,在都城没过两年,便打算要离开,我便托他为我照顾云犬。十岁时我母亲出宫带着我出了都城,那时,她的肚子里已经有了我的妹妹安心。安心刚出生不久便失踪,我母亲就发疯了。家里的环境一下子变得很糟糕,偶尔一次,我便遇到了洛超,他看上了我。就在那里,楚桐便出现了,那时的他虽然也只是个与我年纪相仿的少年,却贵在是将军之子,这一见之后,我们便成了朋友。楚桐在邰州呆不了几个月,便拖着我去了将军府。我无意中说起自己的身世,楚将军听到了非常诧异,问了我母亲的名字之后便说跟我母亲是故友,让我带他去见我母亲。可惜当时我母亲已经发了疯,什么也不记得了。楚将军也没说什么,只是默默出钱助我建立了凤萧声。”
安羿的语调一直平平淡淡,可我的心情却一直起伏不定。一个没有父爱的孩子,一个缺乏母爱的孩子,就是在我身旁这个四年来一直爱护我的人。我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低下了头,喃喃道:“公子,我怎么办?”
安羿的身体一僵:“什么怎么办?”
我抬起泪光朦胧的脸看他:“若你身边养的这个女子喜欢上了你,你要怎么办?”
安羿一向淡色的眼中闪过一丝痛楚,还杂夹着我看不明白的复杂情绪,我愣了愣,看着他眼里渐渐带出的诧异,又熟悉又陌生。一分钟过去,却如同过了一年一般漫长,他柔凝视住我,双手抚过我的长发,淡然一笑:“丫头,我也喜欢你。”
我唇角扯了扯,目光一瞬不瞬盯住他,我的笑容静静绽放在他的黑眸里:“若是——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