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里的凤萧声标记清晰地刻印着,并不因为我的揉弄而有一丝模糊。凤萧声凤萧声,我狠狠闭了闭眼睛,心里纷纷杂杂——祈阳,你若敢对凤萧声有任何企图,我夏宜家绝对会跟你抗争到底!
在椅上慢慢转了个身,视线越过书桌上的一沓书册,投至正中央半打开的那一本深红色封底的册子上。心中猛起一股无聊,夹杂了一丝好奇地起身,转到桌后拿起那本深红色封底的册子——
一目十行。
祈恒,祈宣,还有几个我没有印象的名字,震撼的不是名字,而是那连在姓名之间的那细细的几行小字。
五雷轰顶!
门外一阵窸窣,侍卫的齐声问候适时响起:“见过殿下。”
他回来了?震惊还未褪去,惊慌已经开始浓泛上。我顿时如扔掉火苗一般迅速将手中的册子丢在桌上,四下一扫,瞬时飞身向桌旁敞开的那一扇窗户。
想逃之时,还是晚了,脚刚踏上窗台,肩后已经被小石子似的东西打到,击骨的疼痛。动作忽止,穴道被封,不能动弹。
“堂堂太子妃,竟然翻窗逃走。”背后响起冰冷但在我听到却如修罗一般的声音,“还是前几晚你翻墙出府还嫌不够刺激?”
咬了咬泛白的唇,冷眼瞪他:“解开。”
祈阳冷冷扫我的眼,手下一点便解开我的穴道。我扶着被打疼的后肩疾退几步,确定好与他之间的安全距离方才停下,戒备地瞪着他。
他悠然转身,立坐于那张黑木檀椅上,拿起桌上的那本小册扫了一眼,再转首看向我,眼里划过一缕冷光:“看过了?”
我视线未转,继续盯着他,眼神依旧戒备。
祈阳将册子往旁边一摆,把手往我眼前一摆,眼神一抬,一幅恭候我交出东西的姿势。
拳头一紧,将手心里捏了多时的信纸揉得更皱:“你不觉得你应该跟我解释些什么吗?”
鹰目含冷寂,平眉变勾弧。我只是一恍神间,手心里顿时一空,信便到了他手中。半会之间,他已经撕开了信封开口处,一张白色宣纸落到他掌心里,手指一挪,如雪宣纸铺开在晨光下,摇晃着展开在我眼前。
视线一定,五指猛地一收,面色霎时僵硬,眼睁睁地看着那张纸在他指间停不到两秒,然后飘落玉石地板上。
没有字?没有字!一片空白。
“祈阳!”脑中轰地一闪,我咬牙切齿如瞪地狱一般地瞪着他,“你究竟是什么意思?”
“你都看到了不是吗?”他虎睛睒睒,目露冷色,指向桌上放着的那一本册子。
思维迅速飞转,深呼吸细想想,断了的神经如闪电一般迅速接上。半响我终于抬头,冷笑出声:“你竟然设计我?”
难怪他那日在丝颜宫前会问我——是否有可能为了还辜羽锡的那些恩情,不顾太子妃的身份?
辜羽锡于我有恩,钟倾如虽另嫁他人,却始终是辜羽锡曾深爱的女人……我的眼神往旁一扫,落到敞开的那本册子上,那个以红砂标识的叫祈宣的名字上——祈阳是担心,我会站在钟倾如那一边,进而为了保她,而保宣王?
以标了凤萧声记号的信封引我来书房,故意将写了朝堂之中利害关系的册子半敞于此让我看到,让我自己来看到那错综复杂的关系。这样子,我就逃不开了?
皇权斗争啊,皇位斗争啊,纵然是太子,原来也会是有危机的,宣王上有颜妃,身边有钟倾如,而在钟倾如那边,有她的父亲当朝丞相钟冉斯。
耳边突然响起宣王低沉的笑声,再细想来,那笑中,的确是有着野心的。
而祈阳这边,天山那边不管不问,上面的楚妃没有争权之心,楚妃身后的楚家虽封了王爷,却长年不在都城,武将世家,又不懂朝廷争斗。而身为他的正妃的我,没有来历没有背景,若要说真有什么,无非就是一个安家,一个凤萧声。
凤萧声……凤萧声,我面上冷笑,心里更是冷笑,皇上啊皇上,终究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啊。你和你的儿子,将我一介民女真真彻彻是利用了个透啊。
朝祈重商,娶了我,等于娶了凤萧声,若有一天,祈阳在与宣王的这场争位之战中溃败了,我身为他的妻子,怎能不受连累?若我受连累,凤萧声又怎会袖手旁观?秦自余名下的非原堂,又怎会不来救我?
皇上,原来你自那日在落冥寨看到非原堂的人便有了这个打算,原来,你让你的儿子娶我,并不全是因为对我个人的欣赏。还有身前这人……我唇边勾弧,冷冷抬头看他:“还有你,答应娶我,更大的原因是因为我从安羿手中接到的凤萧声,是不是?”
祈阳不置可否,只是无声地将背靠上铺了软锦的黑木檀椅上,他唇缘微垂,黑眸冷冷地耽来。我不闪不避,平静地回望。我本不该惊讶的,早知道这场婚事并不只是那么简单,我又何必自掩自耳?
我干笑两声,为自己哀叹——平静的生活就要这样结束了吗?
“你想怎样?”我平静看他,面色淡然。
他不作言语,只是食指轻扣桌面,“哒哒”的声音响在一片偌大而寂静的书房之内,配上那人阴沉的面色,有些诡异有些恐怖。
那双瞳眸漾着、漾着,漾起了惊涛骇浪。
深吸一口气,放缓了紧抓着自己手的力道:“祈阳,你完全没有必要担心那么多,我唯一的想法,只求凤萧声无碍。不用涉及到辜羽锡更不用涉及到钟倾如,我只会站在肯护我凤萧声无伤的那一边。”
不再理他脸上交织着的诡魅光影,我转身离开。行至门帘,就听身后一道幽魅嗓音。
“希望你记住今日所说。”
气氛安静的让人不安,我偏过脸遥望有些沉暗的西方,这天……是要下雨了吗?
五月二十一,夏雨带来了一丝凉气,落如含雾,斜飞风草。雨初停时,宫女宫侍收了纸伞,寻阶而上,望见格外肃穆栖云寺朱红色的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