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所求之事,老纳清楚,只是命数已定,一切还是依缘分……怒老纳不方便透露,但是姑娘放心,姑娘您有神物护体,那姑娘更是神命护体。”
“丫头。”安羿缓缓走近,先对着老和尚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再低头对我道,“时间快到了,我们走吧。”
“这位公子。”老和尚抚着长须,清声抬眼,“好像有忧心之事,不如也给老纳算上一卦。”安羿脸色一变,放开牵着我的手,对老和尚拱手行礼:“安羿只是一个俗人,不敢劳烦大师。人各有命,安羿只愿安享天命。”说完径直拖着我朝感业寺大门走去。
“公子。”我抬眸看安羿清冷的面容,“你真有忧心之事吗?”
安羿笑了笑,不置一言,依旧拉了我的手向阶梯行去。
“公子。”才到船边,便见衣莫已经迎了上来,“前方顺风顺水,今夜便可以到业城。楚将军请您到业城时到将军府一叙。”
安羿点了点头,什么也没说。
船帆再起,徐徐离开码头。船厅中,我看着正靠在榻上闭目养神的安羿,犹豫许久,终于憋不下去开口:“公子,你……”我忐忑不安地开口。
安羿直起身,从一旁的柜子里抽出一本书翻了开来,依然是那个清冷的声音:“丫头,你可知道我们离开邰州是要去哪?”
我闷声回道:“乾海国。楚公子已经告诉过我。”
他抬起清俊的脸庞,认真看我,“害怕战场吗?”
我抬眼看向舱外,天色明开,凉风入境,天边掠过几只飞鸟,细雨绵绵无绝期,我摇了摇头,却没说话。安羿淡淡一笑,手上的书再翻了几页,唇际逸出一句话:“丫头,你还差的最后一课,便是血腥。”
五步一楼,十步一阁;廊腰缦回,檐牙高啄;各抱地势,钩心斗角。盘盘焉,囷囷焉,蜂房水涡,矗不知其几千万落。长桥卧波,未云何龙?复道行空,不霁何虹?高低冥迷,不知西东。歌台暖响,春光融融;舞殿冷袖,风雨凄凄。楚家不愧是朝祈的大家族,业城这间将军府用《阿房宫赋》来形容毫不夸大。
将军府前院的长心榭,今夜点上明灯。身为主人的楚湛,坐在主位上,看到安羿和楚桐走过去,远远地就站起身。安羿跨前一步,拱手见礼:“楚将军,晚辈有礼了。”身躯凛凛,相貌堂堂,仔细一看倒是和楚桐有几分相像。一双眼光射寒星,出入沙场多年,有万夫难敌之威风。我调侃楚大公子:“你跟你爹真不是同一款啊。怎么那么威风一个人,竟有你这么一个不务正业,一天就知道泡花丛的儿子?”
楚大公子瞪我:“人不风流枉少年。”我吐血。
楚湛走过来扶起安羿,深黑的眸子略有深意地审视着安羿:“好几年不见,你成熟了不少。看到凤萧声今天的形势,我真是庆幸自己当年没有看错人,助你成立凤萧声的确是一个明智之举啊。”
凤萧声与楚湛?我眉头一皱,心里打起了小鼓,凤萧声和楚家,果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吗?
“楚将军过奖。”安羿谦虚地见礼。
“你这三年都是在邰州陪伴你的母亲,你的母亲……”楚湛犹豫了一下,眼里掠过一丝莫名的情绪,“她还好吧?”这回我的脑袋没有办法再平静了,我的视线在安羿和楚湛之间转来转去,心下一片狐疑,楚湛与安凤嫣认识?难道安羿他?我淡淡地想,心中划过千种假设,楚湛帮助安羿建立凤萧声的原因并非那么简单,而这些,我看向安羿淡淡的神情,他知道吗?或者有怀疑过吗?
楚湛语调骤然放轻:“听楚桐说,乾海国之战你也要去?”
安羿拱手一抬,认真回道:“是。”
“那凤萧声……”
“凤萧声有安广在,我不在都城这几年,他也做得很好。我放心。”
楚湛深深看他,眼里一片混浊不清,沉默几句突然摆手道:“罢了罢了,你们年轻人血气方刚,不肯呆在一个地方。楚桐是,你也是。老夫也只有一句。”楚湛顿了一顾,眼里泛上一丝不忍:“万事小心。”
安羿沉声开口:“安羿谨记。”
楚湛叹了一口气,眼神一转,突然定在我身上,渐渐混进了些许探究的意味:“这位姑娘是……”听到自己被点名,我只好快步上前,做了一个标准的福身:“奴婢夏宜家,见过将军。”
“夏宜家?”楚湛沉思片刻,突然微笑一下,“楚桐那孩子一直对你的琴赞不绝口。说你弹的曲子不仅闻所未闻,而且你的琴艺也与一般惯见的不同,超凡脱俗啊!”我干笑,什么超凡脱俗,我压根就不是按照你们的指法弹的,当然不一样。看到楚桐一言不发地站在一边,我偷偷挪到他耳边,得意洋洋地说了句:“弄了半天,原来你是仰慕我啊……”然后迅速躲回安羿身后,留下楚大公子在那边干瞪眼。
“将军,晚饭准备好了。”门外有小丫头踏了进来,低眉顺眼。
“好了好了,战事先不谈。安羿,你也好久没有吃过业城的脆皮酿了,我记得你十二岁那年初到业城时,最喜欢吃的便是这个呢!”楚湛挥头示意小丫头下去,眼里笑意连连,勾出了许久之前的记忆。
安羿淡淡笑道:“那时年少不更,还是安羿冒昧了。”
楚湛的视线定在安羿身上,眼里闪过一片诧异,又像是一片释然,继而喃道:“长大了便是没有小时候可爱啊……”语气里隐着一抹惋惜又略带一丝愧歉,说完抬步便要转身向大门走去——
“宜家姑娘,你……”楚湛的视线随着身体一扫,却在略过我时一顿。
“嗯?”我诧异抬眸,落在楚湛疑惑一片的眼里,楚桐和安羿的视线同时也落到我脸上,我周身泛起一股不自在,一丝紧张漫了上来,怎么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