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出不对,“这秋天收粮的日子刚过,百姓们应该都不会需要粮食才是,这怎么会……”
“哼,你们这些有钱人哪会知道我们平民百姓的苦楚。”小个子在一旁愤愤不平道,“未州的丰收日一向便晚子别的地方,今年冬天来得那么早,还带了雪,稻米还不及收割就都被掩进雪里了。百姓们没有饭吃,只有拿钱出来买,大兴米店的老板心真是黑到底了,竟然趁机抬高了价钱,我那日是看不下去了,这不摆明了要置我们于死地吗?我们几百个弟兄,无家可归只能在这城中做苦工,好不容易赚到个几两银子,连个饭都吃不饱……”
“抬价?”我万分诧异,这凤萧声名下商家的规矩,我再清楚不过了。经营同一贷品的铺子,地与地之间的差价都是有规定的,没有任何的铺主可以擅自变更价格。这大兴米店是凤萧声名下的,虽不是最大,却也不算小,每年上交至都城的利银都是有上几十万两的。
冬风凌洌吹来,我身上的狐裘被吹得鼓了风,阵阵冷意从衣下缝隙中穿进皮肤。这突睛的天,转而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星火拿出一把伞撑上我的头顶,抬目望去道:“姑娘,大兴米铺到了。”
伞面略斜,有雪花沿着伞际徐徐飘了进来,打到脸上漫开几丝冰寒。我抬头恰恰望进不远处那张大大的金字招牌中,招牌上满满用小刀雕着圆绕斜纹,那是跟我腰间那块斜纹玉上一模一样的图样。招牌右下角用银色金丝细细勾画出三个正楷字——凤萧声,字形虽小,却甚至比占据了招牌上大半位置的“大兴”二字还要引人注目。
“姑娘,我可以先走了吧?”小个子在一旁怯怯出声。
我转眸看了看他,朝他点了点头道:“你们能跑多远便跑多远,像那种大闹的事不要再干了,太引人注目。”
小个子点头往旁边走去,走不了几步却又转身,搔了搔脑袋,一脸严肃,正色朝我拱了一手:“江湖人士最讲义气,那日绑了姑娘是弟兄们不对,姑娘今日不念旧仇,还出言提醒,我代落冥寨五百弟兄向姑娘道一声谢,将来若是有机会,必会舍身以报。”
我唇边抹上一个淡笑,目送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街角,不由在心里偷偷叹了口气,时代不同,人心不同,在现代那样的社会,又有多少人会相信这种提醒,不怀疑对方是别有居心,便已经是难得的了。哪有像现在这样,还肯真心开口道谢?
大兴米店大门边又是一片哄闹声——
“大哥,今天粮价又涨了?”
“对啊,你看那牌子上写的,比昨天又长了一钱。”
“******,这没心的老板还让不让咱们老百姓活了?”
“商人谁心不黑,他便是趁机挖利。”
我定在原地看着大兴米店大门前那一堆黑压压的人,每个人身上都是轻粗布便衣,一看便是普通百姓。严瑟冷风中,他们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冷意,涨上面颊的全是满满的愤慨与怒气。我问燎原:“有后门吗?”
“有。”燎原没有一丝多虑回道,“不过总是锁着。”
我把视线从衣衫单薄的百姓身上移开,紧了紧拳头,从牙缝里生生逼出三个字:“砸开它!”
大兴米店后院几个正躲在角落里吱吱喳喳的伙计们被陡然响起的木门碎裂声吓了一跳,呆得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木屑夹杂着飞雪落得满院都是。我抬起衣裙下摆踏进后门,冷冷督了那几个伙计一眼:“找你们老板出来。”
立在门角的几个人面面相觑,良久才有一人反应过来:“我们老板……他有事外出,已经几个月没有回来了。”
我眯了眯眼睛,几个月没有回来?那是谁改的米价?我声音再抬了一度:“那就叫个能说话的人出来。”
几个伙计愣了一愣,推三推四了半响才有一人手脚狼狈地冲向前院。我带着星火和燎原匆匆便要跟上,却有一身材魁梧的护院伸手拦了路:“姑娘砸门入内,有何贵干?”
我抬起蒙上寒霜的眼淡淡看那护院,突地弯唇一笑:“本姑娘……是来找碴的。”
那护院脸色忽变,长棍横立:“这里不欢迎找碴的,姑娘还请回。”
我没有抬头,只冷声吐出两字:“让开。”
护院口风未动:“姑娘请回。”
我终于抬眸看了看他,这人一脸严肃,不像是那些恶霸人家雇来为非作歹的混混。我看了看四周,只见这后院虽不很大,却还是一尘不染,布置得相当合理,主人也不像是低俗的人。不过也是,凤萧声的规矩我了解,不是心正之人凤萧声是绝对不会跟他合作的。
内庭中忽然有一年青男人步出将内庭与外院隔开的门槛,身后还跟着几个低眉顺眼的伙计。那男人脚步在我身前不远处停了下来,手摸了摸下巴,不怀好意的视线在我身上周了几转,脸上就挂起一个阴笑:“姑娘来是想说你把清白给了本少年让本少年负责呢,还是想要本少年对你肚子里的孩子负责?不过本少爷可不记得曾和这么一位水嫩嫩的姑娘共度春宵啊……”刚说完,四周就响起一片哄笑声。
那男人一脸色相地看了看我,张嘴又要再说,一转眼嘴里便多了一个白色的圆状物体,只好“呜呜”几声,却说不出一句话。星火阴沉着脸,冷冷吐出一句:“你敢再多说一句,下次砸在你嘴里的便不再是纸团。”
“呸。”那男人费了好大劲才把嘴里的纸团吐出,怒眼看我,“你们究竟是来干什么的?”
我理了理衣襟,将冷风塞到背后:“我说过,要找个能说话的人。”
那男人哼道:“你算什么人?凭什么说找谁就找谁?”
“认识这个吗?”我直起手臂向他,指尖上吊着的一块碧色的玉在空中摇曳着,“不认识就给我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