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脸贴在意秋的门上,仔细听着里面的动静,嗯?好像没声音。我大着胆子推开门,四道冷冷的视线向我投来。我看着守在房里的飚形大汉,脸上流出一滴冷汗:“嗯……我爹在二楼帮我挑后娘,听说这里有几个小丫头,他让我上来看看有没有适合做我未来的媳妇的。”说着还往那两个大汉的手里塞了点银子。
有钱能使鬼推磨这句话永远是真理。两个大汉退开一步,大概也是觉得一个11岁的孩子不会有什么威胁。我笑盈盈的,强迫自己放慢步子走到内室。果然内室有几个女孩子瑟缩在墙脚,我心里一急,迅速冲过去。那些女孩子听到有人来了,齐齐抬起头看向我,眼里有着深深的恐惧。我大叫一声:“十九!”冲过去凑近她们的脸一个一个看,不是,我推开一个,还不是,我再推开一个……怎么都不是,我审视着她们那几张陌生的脸,眼泪“刷”地流了下来。三年了,我坚持不懈地找,为什么到头来,却还是什么收获都没有。我心里哀叹:十九啊十九,你到底在哪啊?
我失魂落魄地走回二楼的房间,刚想踏进房门,突然觉得不对!我心里一惊,怎么那么安静?借着房门的掩饰,我偷偷伸出脑袋向里瞄去,咦,怎么没人?我心里泛出一丝不安,蹑手蹑脚踏进房间的门。
“胡闹完了?”清冷熟悉的声音从内室飘出来。我头皮发麻,走向坐在内室正把玩着一把折扇的安羿,低着头小声起说:“公子,我错了。”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夏宜家……”一个满是怒气的问候从旁边传来,我本能地抬头。不看还好,一看立即乐从心中来,我隐忍不住,“扑嘶”一声开始大笑。楚桐一边整理着自己凌乱不堪的衣衫,一边任由旁边的小厮帮他擦净脸上红色的唇印,还不忘狠狠地拿仇恨的视线瞪我,一副恨不得拿我大卸八块的模样。
我艰难地收回笑,捂着肚子装出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无辜地说:“楚公子,宜家不知道做错了什么?宜家只是看那些姐姐好像都很喜欢你,才想让您更好地享受齐人之福……”
一个轻笑突兀地响起,我和楚桐同时一愣,诧异的视线齐齐落在端坐在椅子上的安羿身上。
安羿察觉到我和楚桐惊奇的视线,嘴角的弧度更大了几分,一伸手将我捞起来,嘴里哼道:“后娘?亏你想得出来!”
我无奈地赔出一个灿烂的笑。
夜沉如水,万籁俱寂,夜空中繁星点点,璀璨夺目。安府很静,静得不像话。安府的书房内却是孤灯长映,绵绵长长了一个夜晚。
安羿在灯光下审阅帐本,眉目中微有疲惫,他一页一页地翻看,时而拿起笔在文件上作些标注。我坐在他身旁,时不时偷偷瞄他一眼,手上的笔写了又停,停了又写,一个时辰过去肘下的纸上竟还是只有星点字迹。安羿突然停下笔,视线从帐本上移开到我眼下的白色宣纸,“抄完了?”
“公子。”我在他亮如星辰的眼里看到了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我错了。”
安羿深深望着我,面上严肃,眼里的笑容也淡了下去:“这话你昨晚便跟我说过。”
“那……”我苦笑着把手边的帐本把他那边一推,“那也不用把我些帐本抄一百遍吧……”
笑容再度泛上安羿清俊的脸庞:“那便收拾东西去念心阁。”
“呵呵。”我干笑了两声,把推到他面前的帐本收了回来:“公子,我还是继续抄帐本吧……”
安羿笑容未变,淡声开口问了一句:“一个月前,凤萧声给习湘城酒坊下了多少单子?”
“丰玉酿四千五百桶。”
“丰玉酿又有何特点?”
“丰玉酿因其味重,宜庆节日,不宜常喝,不宜于超过四十之人。”
安羿置笔下桌,抱胸坐定,直直望着我,眼里逐渐隐上更深的一抹笑意:“还没忘啊……看来你还没有只顾着胡闹?”
我笑得颠三倒四:“当然没有。”我扳着手指一根根数下去,“朝祈国策,易商经论,扶国栋梁,我可都有听话地去看。”
“真的?”安羿面上笑着,眼里却有一丝脉动。
我把头点了又点,斩钉截铁地道:“当然。”
安羿轻勾出一个笑容,微一扬手,我眼前的一盏油灯随之即灭,他再执起笔,视线回到了眼前的帐本密密麻麻的数字上,“你一天没吃东西,休息之前先去厨房吧。”
我没有多问,径直起身离开座位,轻轻迈出书房的门。黑漆漆的三更天空,星光点点。回头望回书房内,安羿被拉长的影子淡淡映上窗台,烛火摇曳,他的身影也跟着晃动,就像风中飘零的柳絮。这已经是数不清的第几个孤灯深夜了。这三年来,我便是常常看安羿的书房几乎夜夜秉烛到几近天明,而早晨却又是早早没有身影。
我边打着哈欠边向前走去,脚步轻轻叩在安府的青石地板上,在寂静的深夜里格外地清晰。我高仰起头,凝视向天上一轮明月,我记得刚来的这个世界的那晚,便是这样的月,这样的夜。时间从来不会等人,一转身三年就这样过去,而十九却还是一点消息都没有。
我脑中想着十九的事,微有些恍神地向前一步一步地踱着。眼角余光一撇,突然扫到屋顶上迅速移过的一抹黑影,那人动作极快,瞬间便消失在屋顶。我惊愕的眼神循着那黑影消失的方向,身子已经在下一秒转了方向向书房奔去。
我的脚步声响在安府没有一丝余音的夜里,奔过雕彻的凉亭,圆弧的苏占湖桥,远远地便望见书房里依旧晃着的烛光,但却不见了安羿映在窗上的影子。我急急跑到门边,刚要推门,腰上陡然一紧被一双手拽向门旁的柱影里,我下意识地张嘴要喊,嘴却在同时被紧紧捂住,惊呼被压在手掌下,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