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又是第一呢，姐姐总是第一，真厉害！”脸色苍白的小姑娘仰着小脑袋，一脸濡慕地看着面前一身红色襦裙的少女，小姑娘约是四、五岁，少女也只是十二、三岁的模样。
金色的朝阳洒在少女的脸上，清冷的面容也因眼中浅浅的笑意而温暖起来。少女伸手揉了揉女孩的双丫髻，温和地说道：“皎皎长大了也一定很厉害。”
“真的吗？”女孩的眼中光芒一闪，却又忽然黯淡下去，“可是他们都说，我的身体不好，不能训练呢。”
“没关系的。”少女不忍心看到妹妹黯淡的小脸，将腰间的长剑解下，蹲下身，递给妹妹，“姐姐会成为未来的族长的，会给你找最好的大夫，一定会治好你的，到时候姐姐就把这把九炼送给你，亲自教你学武。所以你现在一定要坚持每天吃药，不要怕苦，也不要丧失信心。知道吗？”
“可以吗？姐姐？”女孩兴奋地抱住长剑，一双眼睛却亮晶晶的，“九炼不是你最喜欢的长剑吗？”
“当然，要不然你给它取个新名字，这样就说明它迟早是你的了。”少女满眼宠溺地看着妹妹。
“恩！”女孩兴奋地点头，“九炼红得像火焰一样，就叫‘赤焰’怎么样？”
“好。”
女孩兴奋地抚摸着长剑，嘴中不停地念叨着：“赤焰，赤焰……”就连一向苍白的小脸也出现了浅浅的红晕。少女在一旁静静地看着，眼中流露的是旁人从未见过的温暖柔和……
就在韩月乔和小女孩说话时，韩云念脑海中突然就浮现出这么一幅画面，可是接下来，一股强烈的悲伤冲击着她的脑海，让她情不自禁地落下两行清泪。抹去脸上的泪水，韩云念没有理睬诧异的三人，径自站起身来，离开了餐厅，留下不明所以的韩月乔和两个小孩。
“姐姐，那个姐姐怎么哭了？”小姑娘指着韩云念离开的方向，有些担心地问道。
“也许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悲伤的事情了。”韩月乔也蹙着眉头。
另一边，回到房间的韩云念呆呆愣愣地看着放着“赤焰”的行李箱，眼前一片模糊。脑海中挥之不去的是另一幅画面。
布置庄严的灵堂里安放着三大一小四口黑色的棺材，右边那口小棺材里躺着的正是那个梳着双丫髻的小女孩。小女孩原本苍白的脸颊更是没有一丝血色，稚气的小脸上还残留着几分惊恐与不愿。她身上穿着的是她最喜欢的模仿姐姐的红色劲装所做的小版红衣，上面还有两个猫儿的爪印，衬得她毫无血色的脸庞多了几分活力，却和这阴沉沉的黑棺极为格格不入。少女还是一身红衣，就站在棺前愣愣地看着，明艳却还残留着两分稚气的脸上半是痛苦，半是迷惘，良久，良久……
终于，少女脸上的稚气、痛苦、迷惘全都化作眼底冰冷的杀意，她松开紧紧握住腰间长剑的双手，弯腰抱起了逝去的女孩，温柔地揉了揉她的双丫髻，敛去眼底的杀意，只余下眼中好似千年之久的寒冰，转身离开灵堂，看也没看另外三口棺材一眼……
韩云念知道，那三口棺材里分别躺着红衣少女的父母和孪生弟弟，因为，她知道，自己就是那红衣少女，她抱走的是她最疼爱的妹妹，她的皎皎，她的绝世珍宝……韩云念还记得，那一天，她回家时的满心欢喜，还记得，看到那四口棺材的震惊，甚至，还记得，抱起皎皎时，皎皎身上残余着的微微体温……
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她的皎皎被一掌震碎了心脉……
韩云念失魂落魄地走回自己的卧室，无力地躺在那张大床上，却收起了所有泪水，只是双眼空洞无神，不知神游何方……
韩月乔回来时，发现房间里安安静静，整整齐齐，一点也不像住着一个情绪激动的人。她有些担心，站在韩云念的卧室门前思考了好一会儿，才鼓起勇气，敲了敲门。良久，她听到一声“进。”略有些低沉的嗓音听不出任何情绪。
韩月乔进门时，韩云念正坐在床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客厅里的灯光透过房门照了进来，灰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还好吗？”犹豫了一会儿，韩月乔试探道。
“恩。”韩云念的声音似乎挺平静。
“额——”韩月乔有些局促，犹豫着坐在床边，见韩云念没有反对，韩月乔稍稍放下了心，又有些奇怪，问道：“刚刚是怎么回事？”
韩云念并没有接话，良久的沉默让韩月乔有些不安，就在她准备重新找个话题时，韩云念开口了。
“我想起来一些事。”
韩月乔心中“咯噔”一声，迫切的想了解情况，可转念想到之前她的反应，那应该不是什么让人愉快的事情，实在不好开口，正左右为难之际，韩云念又说话了。
“我想起了皎皎。”
韩月乔愣了一会儿，又回忆起韩云念醒过来的第一句话，似乎就是“皎皎”。
那应该是对她而言很重要的人吧。韩月乔心想。果然，下一句话就验证了她的猜想。
“皎皎是我的妹妹，最疼爱的妹妹。”
“可是她死了。”
“我不记得是谁杀了她。”
韩云念语气一如既往的平静，却总是一句一顿，似乎每句话都下定了很大决心。
“但是，我清楚地知道。”
“她会死，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我。”
“可以说，她是为我而死的。”韩云念说完这句话，又顿了很久，才说出最后一句话。
“或者说，她是被我害死的。”
听到这话，韩月乔沉默了很久，其实她还想问有没有关于武技的事。也想安慰她一两句，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她可以很清楚地感受到韩云念的悲伤，虽然她的语气很平静。作为有目的的复活她的人，无论现在自己说什么，都显得很残忍。最终，韩月乔还是选择不发一言，只默默地离开房间，就在她走出房门时，韩云念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刚刚，我只记起了那么多，更多，便没有了。”
韩月乔苦笑着加快步伐回到自己的卧室：最终，自己还是很残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