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惧、愤怒、悲伤。
湛蓝的天空,没有一丝白云,夏蝉疯了一样躲在树丛里叫着。阳光毒辣辣的晒下来,伸出手臂搭在额头,挡也挡不住,费着劲儿挤着眼睛朝远处看,绿绿的田野,荒凉的小屋。眼泪和汗水混合着的液体沿着脸颊缓缓流下,眼珠被热的生疼,感觉快要融化了。
“姐姐,姐姐,在这里哦,哈哈哈。”稚嫩的声音。
大片的向日葵。一棵棵的枝干和成年人一样高,排在田野里,金黄的花盘死死的瞪着太阳。没有一丝风,向日葵们直挺挺的站在地里,好像死灵军团,很壮观、却很压迫。
“夏北!不要跑太快,我看不到你啦!”女孩儿的声音。
在被向日葵田遮出的阴凉里面穿梭着。叶片上立起的毛刺划过,稚嫩的皮肤火辣辣的疼。“姐姐你很没用啊,哈哈哈。”稚嫩的声音笑着,很天真。
“夏北!弟弟!你个小混蛋到底在哪里?”女孩儿有点儿担心了。
“就是在这里啦,姐姐你看不到我吗?”
胳膊被划出了一条条淡淡的血痕,衣服贴在身上,汗水黏腻一大片,头顶上方是一个个偌大的花盘。慌乱的拨开枝干和叶片,费这劲儿的往前迈步子,还是看不到,看不到。
“你到底在哪里啊,夏北!”
“哈哈哈,哈哈哈哈。”
红色的T恤从眼前闪过。又马上藏进了一片绿色里。
赶快伸出手去拉,又被打过来的绿叶划到了手,汗水流进了伤口,生生的疼。
“姐姐?”一只小手拍了拍后背。
“夏北!”转过身一看。面前裸出了一块地,小男孩爬在地上,鼓囊囊的书包压住了他一条腿,血从男孩儿身体下面印了出来,流得到处都是,染红了白色的T恤,染红了印着卡通人物封皮的课本。
夏川猛的惊醒。冷汗顺着脖颈一滴一滴的留下来。她坐起身,看着窗外,湛蓝湛蓝的天空和几只小鸟,又一个早晨到来了。
当我又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对自己的处境不抱有任何希望了——起初,我试图让自己昏昏欲睡,然后在黑暗中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家里的大床上,这里发生的一切只是梦境,或者当我愣愣的站在楼梯口时,转角处冲出一大堆人,拿着摄像机和闪光灯,幸灾乐祸的大喊:“这是整人游戏!你被整了!”又或者,某个房间里走出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病历,仔细观察一番后,跟我说:“很遗憾的告诉你,你得了严重的幻想症,你的家人已经替你办好了住院手续……。”其实,比起现在的处境,我宁愿自己得了精神病,在精神病院里治疗一两年。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想法才是我的幻想。于是,在一次次的幻想落空以后,我已经不抱有任何希望了——我对自己失去记忆的现状不是無说的游戏规则,而是一种偶然现象不抱有任何希望了。
我呆呆的站在楼道里,看着窗外的蓝天,鸟儿们叽叽喳喳的叫,三三两两结成一队,从我窗前飞过。我用手指摸着雕花的窗棂,上面有一层细细的土,这个木楼,究竟存在了多少年?经过这里的客人,又换了有多少批?他们有什么故事,他们顺利的走出了木楼了吗?
“光生,早啊!”
我转过头,看见早田端着一只碗小心翼翼的朝我走过来。她穿着纱制的连衣裙,长过膝盖的靴子踩得地板咯咯作响。她两只手捧着碗,系在胸前的衣带掉进了碗里。
我赶紧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碗,里面盛的是米粥。拿过碗的瞬间衣带顺势从碗里拉出来,沾满了黏黏糊糊的汤水。
“这么粗心呀,”我开玩笑道,“衣服可不想吃东西哦。”
“啊,好丢脸啊!”早田一边跺着脚一边用双手捂住了脸,“怎么办!在光生面前丢脸了!”
“没事,我不介意的。”
“可是我介意啦!光生全部都看到了,以后再也不想见到光生了!”早田撒着娇。
“那……好吧,我没看见,其实我是瞎子。”老实说我想说个笑话给她听,对待女孩子的撒娇我真是束手无策,可是,想了半天也想不出好笑的笑话。
“不行啦!如果光生是瞎子,那以后光生都看不到我了,不行不行!”
“不行怎么办?我不会告诉别人的,你放心吧。”
“不可以!这样吧!光生要忘掉这件事!光生已经失忆了!”
听到“失忆”二字,我神经猛地一紧,但马上反应过来早田说的只是她的衣带掉进了碗里这件事,我才松了口气。
可是,这个过程中,我愣了几秒钟吧,我的微表情有变化吗?早田一直在盯着我看,就算只有几秒钟,如果我表现出来不对劲,还是会被她捕捉到的。而且,我还怀疑她是我的女朋友,如果真的是这样,发现我不对劲就是很容易的事了。
“这碗粥是给我的吗?好香啊。”我赶忙岔开了话题。
“是啊,早晨我特意给光生煮的,快尝尝吧。”早田笑笑,她双手背在身后,一副很期待的表情看着我。
她真的没察觉吗?
我舀了一小勺,淡淡的米香从勺子上飘起来,钻进鼻子里。闻着很不错,甚至勾起了我的食欲。
没有察觉到吧,是我太过神经质了。
“怎么是甜的?”我尝了一口,味道却令我惊讶,我想象中的米粥应该是带着些淡淡的咸味的。
妈妈一边笑,一边把食物从厨房端出来,每次盛出来的粥,上面总是会配着些青菜,冒着香香的热气,吃起来很清爽,略微带着的咸味很能激起我的食欲,妈妈会一边慈祥的笑,一边给我多盛一碗。不过这些久远的记忆也只剩下片段了。
“光生不是喜欢甜粥吗?我特意做的。”早田睁大了眼睛看着我。
“哦……”我搔搔头,故作淡定,“最近吃甜的太多,有点儿腻了。”
“这么早在别人门前聊什么呢?”秦推开门,走了出来。他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一边整理乱蓬蓬的头发,一边揉着眼睛。不得不说,他的出现及时解救了我。
“早田煮了粥,拿上来给我尝尝。”我赶忙解释道。
“秦也要喝吗?下面厨房还有很多的。”
秦睁开眼睛,扫视了一圈我、早田还有粥,最后目光停留在了那碗粥上。
“还下去干嘛?这里不是有吗?”他眯起眼睛对早田笑笑,拿起勺子喝了大口,“甜的,好喝。”
“等一下,那碗是光生的……”
还没等早田说完,秦便将粥一饮而尽。
“谢谢你啦,味道很好,下次专门煮给我喝吧~”他微微弓下腰,在早田的耳朵旁边耳语了一下,但是我全都听见了。
“光生只喝了一口啊,好讨厌,秦最讨厌了!”早田抢走了碗,一边撒着小脾气,一边跑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