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心脏扑通扑通直跳，手心里全是冷汗，脸色应该是铁青着的。我想张开嘴说些什么，但是刚吸上一口气，就感觉到喉咙就不由自主的颤抖，唾液毫无预兆的顺着嗓子眼流过，我便不受控制的咽着口水。
不行，说话的话，声音一定会打着颤的。
早田在秋千上荡啊荡，眼睛盯着前面的草地，双腿不住的在我眼前晃动。过了一会儿，她伸出脚勾住了地面，秋千一下子停了。
“还不承认吗？”早田看着我，双眼亮晶晶的，看不出一点儿波澜。
“你是怎么发现的？”沉默一会儿，我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表情一定难看吧，充满了投降者的颓丧。
早田还是笑了，也许她并没有特意为了自己的胜利而骄傲，但是我看的很刺眼。
“你还记得那碗粥么？那天早上我端上来的那碗甜粥。”她问道。
我回想了一下，那是在消失游戏的规则被宣布开始的第二天，早田端上来一碗粥给我吃，她的衣带还不小心掉进了碗里……
“你果然是故意说失忆两个字的！”我突然想到那个时候她大喊的“光生失忆。”
“对，那件事确实是我计划好的，只是没想到当我提到‘失忆’两个字时，你的反应会那么明显，虽然你也很快镇静下来……”
“仅凭这件事。”我打断她，“你也不能完全肯定我失忆了吧。”
“光生，其实一切的细节，你都可以用**不明的理由推翻我的猜想，但你后面犯了很大的错误完全暴露了你自己，”早田想了想，弯了弯嘴角笑了一下，“不过，这个错误也证明你对我越来越信任了，我感到很高兴？”
“什么……错误？”我有点儿心虚。
“之前你一直都很沉默，也不怎么说话，也许别人不了解，所以他们没有人发现你的不对劲，因为你平时的性格就是闷闷的、呆呆的。但是我知道的，你那种沉默并不正常，那是一种自我保护，是警惕和防御。可是，自从来到平行世界，你的话开始多了起来，谢谢你光生，这代表了你对我的认可，我很开心。”
早田弯着眼睛，笑着看着我。我有些错乱，心里无数个想法跑了出来，却不知道应该怎么给它们排序，沉默寡言？放松警惕？平行世界？大错误？
难道是我在这个世界的时候，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
“那，你说的错误是指哪件事？”我小心翼翼的询问。
早田轻笑起来：“光生这个样子真可爱。”
她一边笑着一边坐回了秋千上：“那天我们第一次去夏川家里探路，你跟我说，那个地址所在的房子可能不是夏川的家，因为在平行世界里，很可能会因为一个不一样的决定而走向不同的结果。当时我非常震惊，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完全确定了你失忆了。”
我咂了下嘴巴，低下头，用掌心揉着眼睛，一下就明了了：“因为，在我失忆之前，在我们的那个世界里，夏川带我们去过她的家，是这样吧？”
早田点了点头：“没错，我们之前去过夏川的家，那天夏川的父母和弟弟都不在家，我们几个人去她家里的院子里烤肉聚餐。我记得很清楚，两个世界里房间的建筑一模一样。”
我没有再说什么去辩解去否认，这样弄得我很像侦探故事里被现场抓获的犯人，明明被侦探掌控了一切讯息，却还要自讨苦吃的做着垂死的挣扎，大喊着“证据呢？证据呢？”最后反被揭露了留不下任何尊严。
早田轻叹了口气，语气变得非常轻缓：“其实，对于这件事，如果我没发现才不正常呢，那这样的女朋友做的也太失职了吧。”
无意识的，我的嘴角弯了一下，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袭击了全身。也许是因为终于摆脱了猜忌我和早田关系的纠结感，也许是因为辛苦隐瞒的事情被揭露了，藏在暗处已经生霉的东西被拿到阳光下，结果却没有腐败，霉菌反而被净化的意外感。总之，我突然间觉得很轻松。
笑了，听到早田是我的恋人这件事，我竟然笑了。
“不要小看恋人这种关系呐，今天你笑了，嘴角上翘的弧度比往常更高，也许你并不是真的在开心，今天你看着我，眉宇间稍稍多了一点僵硬，可能你对我有了些不耐烦，今天你沉默寡言不想说话，可是眼神里闪着的全是光亮，那你一定是在考虑着什么事情，而且并没有打算告诉我，那我就等，等到你想说的那天为止，这就是恋人呐。”
一阵微风吹过，早田的头发从肩膀轻轻飞起来，撩着她的脸。
“就是这样啊，对方的一个小动作，一个不经意的眼神，一个和平常不太一样的行为，只要藏着一丝丝的不对劲，都能被准确的察觉到，你说这叫做恋人间应有的默契吗？”早田的眼睛越发闪亮，被阳光照的微微闪着光芒，“我说这叫作爱。”
光芒慢慢汇聚到了一点，从下眼睑渗出来，突然扑撒成了一片，变成了光的微粒划过脸颊——早田哭了。
“你知道吗光生？从消失游戏一开始的那天起，我就发现了你的不对劲，你的动作、你的微表情、你的语言处处都透露着紧张和恐惧。可是，我并没有怀疑什么，因为我想等你，等你把你遇到的事情告诉我。”
“可我一直等，一直等，你都没有说。”早田苦笑了一下，“而且，你对我的态度也越来越冷淡，越来越保守，那种距离开始被你保持的很**，朋友、恋人都能勉强接受。于是我开始怀疑你是不是失忆了。”
“不过我不怪你，因为你失忆了嘛，你忘了我了嘛。”早田勉强自己挤出来一个开心的笑容。
我静静地看着她，耐心的听完她说的这一切。虽然很不负责任，但我还是没办法不怀疑：早田，你真的是我的女朋友吗？
我不能忽略最初见到她时的陌生感，也不能忽略她对我第一次亲密接触时的厌恶感，更不能忽略这些日子相处下来毫不来电的无感。这样的感觉，真的是恋人之间应有的感觉吗？
可早田的眼泪，是无法骗人的吧。
我一直相信一件事：就算是大脑忘记了一件事一个人，但是他的身体却会记得。我伸出手触摸着早田手臂，细细的，瘦瘦的。也就是这个手臂，在我从木楼里掉下来的时候抓住了我的身体，也就是这个手臂的主人，奋不顾身的跟着我来到了这个莫名其妙的世界。这样的行动，确实是恋人之间应有的行动吧。
可是……
“可是，我该怎么相信你呢？”我还是问了出来，“我失忆了，我不记得你了，我不记得你们所有人了，我该怎么相信你是我的女朋友呢？”
早田抬起头来看着我，满眼都噙着眼泪，样子楚楚可怜。我忽然觉得我很残忍，如果她真的是我女朋友，这样的问题确实很灭绝人性。换位思考，如果我重要的人不仅不记得我，而且还怀疑我们之间本有关系，那我该有多生气难过。
“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她问道。
我摇了摇头。
“我们的第一次见面也不记得了？”她追问。
“不记得了。”
“小时候，你说你怕水，掉进河里的时候，是我救了你啊，你不记得那个时候的事了吗？”
小时候。河水。白衣服的身影。
白衣服。齐耳的短发。圆圆的脸型。
好像还有大大的眼睛。白净的皮肤。瘦小的身材。
脑海中的画面慢慢变清晰，和眼前的女孩重合交叠
——那个人是早田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