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尽江南路,不与离人遇。】
大虞皇宫。
“扑通!”一位年迈的老妇神情惶恐的跪在地上,怀中抱着一位沉睡地婴儿。
“娘娘,这孩子快死了……”
身着华服的少妇,容貌绝色,神情冷漠。“死了就死了,找个地方埋了,原本以为有了孩子,陛下会封我为后,这才从永安那个小贱人偷来孩子,换了个死婴给她,没想到,她以为我做了手脚害死她的孩子,到处散播谣言,勾结大国师说这孩子天生反骨,是个灾星,将来必定祸害这天下,惹得陛下不快,连带着再也不来看我……哼。”妇人冷哼了下,“她想害我孩子,可我根本没有孩子,她害的……可是自己的亲儿子,哈哈哈哈。”妇人大笑,“嘻嘻,你说她日后若知道了真相,会如何,本宫很期待啊。”
老妇抱着孩子瑟瑟发抖,心道,这女人如此心狠手辣,日后恐怕也要死于她手,不若……为自己拼一条出路。
“这孩子死了,本宫还可以借着失去孩子的痛来看看我,抓到皇上的心,也就这点利用价值了。”
这孩子只是生了一场小病,好好照料就会好起来,只是苦于这个女人抢了人家孩子,得不到圣宠,便弃之不顾,她能力有限,无法向太医院看病,若她偷偷抱着孩子去看病,被安捷娘娘知道了,可逃不了一死。
她只能带着孩子偷偷到国师府,生死就看大国师愿不愿意救她和这孩子。
……
“原来如此,此事我已经知晓,你先暂时在国师府躲避一段时间,他日再安排你的去处。”
老妇连忙道谢,退了下去。
国师抱着孩子走进内室,微微行李,“陛下,可是听到了来龙去脉?”
嘉庆帝眉头紧皱,“那又如何,也不全是谣言,这孩子命格,却是与国运有冲。”
大国师摸了摸孩子的脸庞,冷冰冰的,定是老妇不尽心,让孩子受了凉。
“陛下此言差矣,凡事必有利弊,若是运用好了,能让大虞日后繁荣昌盛。”
嘉庆帝面露在意“此话怎讲?”
“这孩子命格虽然不大好,但若是虚心教导,日后并非池中物,逆天改命,他若好了,大虞自然好,他若不好,想要祸害苍生……臣会在他身体里种下蛊毒,预防万一。”
嘉庆帝思考了片刻,点头应允,“好,朕要你倾尽你所能去教他,让他成为……最优秀的存在。”
国师愣住,“陛下这是何意?”
嘉庆帝却是一声意味不明地轻笑,“未来的诸君需要一个强大的对手,只有最后的赢家才能坐上我的王座。”
国师低头应允,“臣,领旨。”
“那,永安娘娘那里,臣如何交代?”
“哼,那个女人倒是聪明,聪明反被聪明误,害的是自己的亲儿子……不过这种局面,朕也挺满意,再给她一个孩子就够了,省得跟朕天天哭。”
“那安捷娘娘?”
“这种女人最适合用来以敬效尤了,压压那些老头子的气势,省得以为,能用女人来牵制朕,在朝堂上给朕难堪。”
“这是,朕的天下。”嘉庆帝表情冷酷如十二月寒霜。
“是。”国师双膝下跪。
当帝王离去,大国师去看了看那个孩子。
“如何?”
下人露出喜意,“恭喜大人,这孩子的体质很适合养蛊,天赋异禀,百年难遇!”
国师露出一抹微笑,“我看中的,自然是最好的,也不枉我费了那么大功夫把他弄到手。”
“国师,那老妇人……如何处置?”
“杀了。”不冷不淡的回复,那孩子正好睁开眼睛,出生三个月的孩子已经开始学着感知外面的世界,他睁着眼睛看着大国师。
大国师微笑着,将一只类似豌豆大小的东西塞进了孩子口中,手指轻柔的抚摸着孩子的脸蛋。
“我的药人,可要乖乖的听话。”
十五年后――
“今日是你进白马寺的日子,莫要忘了时辰。”大国师翻着药本,头也不抬的道,“记得按时回来。”
他脚边跪着一个少年,戴着云幕障,一身白衣,腰间别着一把骨扇。
修长漂亮的十指被扎上了细如毛发的长针,手臂上被刮了一块皮肉,正有下人为他包扎,缠上绷带,寻常人必定痛苦不堪,他却无若无其事,好似感觉不到疼痛。
大国师接过盛着一小块肉的血碗,轻轻一笑,“陛下当初只当你是个工具,如今身体大不如以前,需要靠着名贵药材吊着命,你说他若知道,那药材里,有你的血肉,不知做何感想?”
少年不言不语,被下人包扎好伤口,一一取下十指上的长针,将逼出来的心头血滴落在碗里,起身离去。
“哼。”大国师轻轻摇了摇头,越长越大,脾气越发不好。
他看着那逼出来的心头血及挖下来的肉块,神情变换莫测,骨肉,父子,很有趣。
不如今日问问皇帝陛下,对这里面的肉,味道如何?他恶劣的想着。
――
少年到了白马寺后山,这里是他为数不多的的秘密地方,很安静,不会有任何人打扰他,盛开着大片的海棠花。
他估计着时间,在这里睡一会儿,再去找白马寺主持拿药好了。
他摘下了云幕障,眼睛有些不大适应。
那个男人之前差点挖掉他眼睛做药引,幸亏白马寺主持拦住了,但是眼睛还是受了毒物的伤害,两个月未能视物,这段时间才渐渐好点。
他再次带上云幕障,打算在亭台里睡觉。
才闭眼没多久,听见脚步声,两个月的黑暗生活,大大提高他的听力,更何况还是练武之人。
谁会来?那些小和尚都不敢踏足这里,游客更不可能,这里禁止入内。
他拿下云幕障,朦朦胧胧瞧见海棠林里有个人影,看不太清楚面容。
眼睛还没彻底好,视物不大清楚。
“请问,出去的路怎么走?”忽然响起一阵清冷声音。
他本欲离开,不去搭理那人,不想被一阵铃铛声吸引。
那铃铛太熟悉,是用来控制他体内蛊虫的音玲,那个男人对他拥有欲太强,不可能把控制他的铃铛送给别人,虽然他已经偷偷破解了被铃铛控制的方法,那么他就看看,谁拥有这铃铛好了,最好是毁掉铃铛。
那人见他不回答,便转身离开,没过多久,就绕回原地,站在原地不走了。
少年有些想笑,路痴一个,不就是第一次没回答她么,宁可站在那里等人,再不过来问他。
他收起云幕障,把男人的命令抛弃在一边,那个男人命令他,以后没有允许,不准拿下云幕障,可那是在他面前,他才会做出乖乖听话的模样,在外面,男人可管不着。
他一步一步上前,有风吹过,卷起万千花瓣飞舞。
是个女孩。
她站在花海中,冷若冰霜,周身气势入骨,冷得能把人冰冻三尺。竟与花海有种奇怪的和谐感。
看她气势和穿着,对方一定是高高在上,身份尊贵的富贵人家。
少年抬手拂去被风吹气的墨发,将其别在耳后,勾起一抹笑容,“世人都说牡丹国色,必定是他们从未见过姑娘的风姿。”
那个背影转过身来,瞬间与少年对上。
那双眼睛,很漂亮,但是太冷漠,好似天下万物都不入眼,又好像,什么都容纳在那双眼中。
对上那样的目光,不知道为什么会很紧张,心跳得很快。
他有些羞涩又紧张的抬手行礼,“是子衿失礼了,见过姑娘。”好奇怪,这种感觉……
“无碍。”她声音就如给人的气势一样,冷得冻人。
“在下阜阳苏子衿。”少年自报家门名字,行了个礼。
“永安,俞江火。”少女也还礼。
“江火姑娘可是找不着出去的路?子衿愿意效劳。”
“劳烦子衿公子。”
“不客气,这边请。”他走在前面带路,眼神却往俞江火的手腕看去,那是一条褪了色的编织绳带,上面挂着一个可以称作破旧的铃铛,因为那铃铛缺了个口,苏子衿仔细辨听,铃铛里面的蛊虫早就没了,那铃铛已经没什么用,不需要拿回来,。
但他在意,这个铃铛按理来说不应该流落在外,这个俞江火,是如何得到的,难道世界上也有跟他一样的同类?
他一边找话题聊,一边试探,那少女也不简单,说话都是避重就轻,二两拨千斤,一个有意,一个刻意,话题倒是多了起来,也不尴尬。
若是有同类……那就有意思了。
“找你的人还没有来,不如一起逛逛?”苏子衿提议道。
俞江火思考了下,点头同意。
很快,苏子衿发现她虽然一脸面无表情,眼睛却很亮,仿佛很开心,像是第一次见到外面世界般。
估计是什么大家族,很少到外面玩吧,苏子衿猜测着,见她眼睛老是往糖葫芦那边瞄,故意逗她,“那个是糖葫芦,要不要吃?”
俞江火有些犹豫,最后摇头。
啧,他跑去买了两串,“给你。”
俞江火好奇的拿在手上打量,她见苏子衿含了一个在嘴里,腮帮子鼓鼓的,也试着吃了一个。
唔……有点大,不太好下咽,她只能慢慢解决。
两人一路玩着走,话题越来越多,但是大部分是苏子衿说得多,俞江火偶尔回应。
“子衿虽是阜阳人士,口音却是永安的。”俞江火随意一说。
苏子衿笑,“阜阳人士,却是永安长大,口音自然是永安的。”
俞江火点了点头,表示明白。
“……小姐,小姐,可找着你了,咋们回去吧,已经很晚了。”一位身着富贵的少年跑了过来,二话不说就要拉俞江火。
苏子衿将人护在身后,“你是谁?江火姑娘为何跟你走?”
那少年惊讶于苏子衿的容貌,片刻后回神“你又是谁啊你,闪开。”
“他是我朋友。”俞江火走到少年身边,“天色不早,我也该回去了,今日多谢子衿公子。”
“……不客气。”铃铛的事情,还是没问出来,万一她有认识跟我一样的同类,就这样放她离去,岂不可惜?苏子衿心下思量着。
俞江火行礼告辞,临走前说了一句话,“若子衿公子方便,可到宜安客栈寻我,我这几日都在宜安客栈暂住。”
苏子衿暗道,这可真是机会,连忙顺着话走,“既如此,子衿可能会来打扰,希望姑娘不嫌弃。”
“大胆,你这小子,我家……”少年话还没说完,就被俞江火一个眼神给禁止了,只好作罢。
看着离去的两人,苏子衿抽出扇子敲了敲额头,“唔,今天错过时辰了,药也没拿,估计要被那个人罚一顿了。”他苦恼怎么让自己避免惩罚,因为这个动作,宽大的衣袖滑落,露出厚厚的绷带,他顿住,伸手去揉捏伤口,很快,有鲜血侵染,越来越多,整条绷带都被血侵染得湿答答的,染红了衣袖,滴落在地上。
俞江火偶然回头,便看见苏子衿离去的背影,以及那鲜红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