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太阳照耀着这片地方，灰尘在公路上浮动着，人们围绕着自己的家，日复一日地过着日子。
春天来了。
门前玉兰树的叶子更加葱郁了，一切都是不起眼，然而一切又都是那么生气勃勃的。
在这块土地上没有谁是主宰，大家都是自由生长的，最终他们也将自由地死去。
许不子的手机响了，原来是春杏子打来的，她从江苏回来了。
“你不是说要五六月份才可能回来的吗？怎么提前了？”
“回来拿点东西，我现在县城的街上。”
“有空吗？上我家来玩吧。”
“好的。”
许不子放下电话，听见对方答应得这么爽快，他心里颇兴奋了一阵。
他的个人婚姻问题，早该解决了！茫茫人海，上哪儿去找啊！他以前的学生，可否行呢？
一想到这里，许不子顿觉得春天的阳光更加明媚多姿了！窗外的原野多安静啊！水稻是那么葱郁，柑桔林发出馥郁的芬芳，这是个多么美好的世界！可是，人们都上哪儿去了呢？年轻人都上哪儿去了呢？
他们到那繁华的地方去了！到大城市去了！到南方！到上海！在那里去寻求生命的意义与价值！在这儿的农村，毕竟是没有什么前途的！一想到这儿，许不子的心情如那午后的树荫，又黯然了，落满灰尘。
春杏子注定不会呆在这里的！
许不子便站到门外，在玉兰树下等着。
他等了一会儿，就看见春杏子从东方的大道上过来了。
分别六七年了，那个女孩子，他当年所喜爱的一个学生，她从东方的地平线上走过来了。
那个杨柳依依的女孩子，她可好吗？
那个在茂密的银杏树下与他合影留念的女孩子，她可好吗？
那个生活在极端贫困里的女孩子，她可好吗？
那个一双明亮的大眼睛里盛满对未来憧憬的女孩子，她可好吗？
远远的，春杏子沿着玉兰树荫走了过来。
那张明媚鲜艳的笑脸上，曾经有过欢笑，曾经有过梦一般的沉思，曾经有过浅浅的忧郁，如今，这一切看上去都好象没什么改变，也没有什么特别惊喜的表情。
但是，一定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她已经到社会上去过了，她已经走过很远的地方了，再也难以忽悠她了，她将以一种平等的姿态站在他面前了！
一百种，一千种感想忽然从许不子心头涌了出来，好象泪水的长河从他眼中涌出来一般，洗刷着岁月的风尘，他都不知该如何清理自己，还一个当年分别时的他了。
“看见她走来仿佛当年……”
不知怎么，从许不子的内心深处居然冉冉升现了这样一句诗。
“许不子老师。”
那女孩子走近了，悄声喊了他一声，微微一笑，欠欠身，浅浅的羞涩和忧郁，一瞬间漫过她白皙的脸庞，那长长的睫毛覆盖着她黑黑的眼珠，好象一切跟当年一样，还是那么可爱，还是那般与他贴近，然而分明有了差别，这差别却更让人唏嘘！
只是对方还是那样朴素的衣着，包裹着一个渴望改变自身命运的年轻的生命，个头还是那样，这些年怎么没长高啊？！这是一个农村底层的女孩子！不知她是如何排遣那些极端的贫穷与忧愁的？或许还有营养不良。在那张明媚的笑脸上，却有了渔网般的花纹。
那是岁月沧桑的印记吧！
许不子只是微笑着爱怜地看着对方，一时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一只手抚摸着树篱，另一只手藏在裤兜，似乎哪一句话从嘴里滚出来都不怎么恰当，在舌边滚着滚着又咽回去了，他只是把对方望着，想用眼光从对方身上获取真实的信息。
“六年不见啦，怎么没长高呢！”
“嗯。”
春杏子简单地应答了一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