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师，你喜不喜欢打骂学生呀？”女学生每一次说话就象一个温柔的叹息和妩媚的请求，让许不子心里痒痒不已。
“怎么会，我不打学生的。”他觉得他不可能用比这更温柔的声音和女孩子说话了。
“我一看您就知道您是个温和的老师。”女孩子的眼光真厉害，他们或许什么都知道。
“喜欢不打人的老师吗？”
“喜欢！——我妈老喜欢打我。”女孩子似乎在黑暗里瘪嘴了。
“那为什么？你这么大了她还打你？”许不子听了真觉得惊讶。
“说我不听她的话呗！”
“你有自己的思想啊，不一定要听她的话啊，你已经八年级了。”
许不子愤愤不平地说，他真有些难以理解某些家长。
“是啊！可我妈就是一不高兴就打我。”听女孩子的话好象她说的是真的。
许不子沉默了一下，然后说：
“你还是要反抗一下，不能再由她打你了，小时候，我母亲也常打我……”
“老师，你也挨过打？”少女惊奇的声音。
许不子沉吟了一下，他在想要不要把他的事情说出来，那样或许会降低他在学生心目中的形象，不过，也可以让学生从挨打的自卑和苦恼中摆脱出来，许不子徘徊了一下，就说出来了。
“是啊，小时候，我母亲常常打我，不过进入初中后，她再没有打我了。”
“为什么呢？”
“因为有一次，我家的猪从猪圈里跳出来，跌进粪池淹死了，我妈打了我，她说是我没照看好，结果我把她的手给拨开了，没让她打我，后来她要我下跪，我也没理她，并且跟她讲了道理，从此，她再没打我了。”
“我没法跟我妈讲道理呀，她是不听道理的，并且我也打不过她。”
徐蔓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弱小无助。
“那你还是要反抗一下，不能任由她打，你反抗总是会有效果的。”
“老师，你让我妈以后不要再打我了好不好？”
“好的，我会给你妈妈说的，孩子大了，哪能还打呢！”
“老师，你以后帮我学习好不好？”徐蔓此时象只小猫儿一样乖巧听话，对前景充满了希望。
许不子想，以后或许真的能帮她把学习搞好，想到这里，他对以后的工作前景也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好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你的汉字写得很好，是专门练过的吧？”
“嗯，小学我还得过书法竞赛一等奖呢。”
“字写得好，语文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我就是数学，好象有点反映不过来，上课老师讲的听不懂。”
“那我们以后就学好数学，”许不子信心满满，轻描淡写地说。
“老师，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呀？”看来徐蔓早听说过他的情况了，他还以为孩子们甚至向老师都不知道呢。
“不是，”许不子否定的时候，觉得有些尴尬：为何要否定掉自己的人生啊。
“嘻嘻，我听向老师说了，你是！”
“我属于名不符实的那种。”
“谦虚，老师，你肯定学习特别好，当年有很多女生追求你吧？”
“没有啊，我笨得很。”
“我看老师真的是有点笨哦，胆子小得很呢。”
……
这可真挖到他的实质了，许不子有些羞惭，同时感到这女孩子不那么简单，城里的孩子们看人是不是都有一副火眼金睛呢？在这副火眼金睛下，他的欲望还能藏起来吗？或许，早被她看得透透的了吧！
看来，许不子剩下的只有羞惭了，为他的生存羞惭，为他的欲望羞惭。
他们两个默默地朝东走了一程，遇上了一堵笔直的石壁，石壁之上就是徐蔓他们的学校——百草园中学，两人折而向南，走上了另一个小区的水泥通道上。
这条水泥路两边都通向街道或小区，反正又是另一番天地，有风从西边吹过来，那边可以看到汽车鱼贯驶过，红红的尾灯闪烁着。
许不子模糊觉得与他应该走的方向是相反的，可他这会儿被一个娇俏的少女给挽住了，哪还有一点行动力呢？仅有的一点思考力这时也放弃了思考，道德的克制力也没有了，只觉得身心非常快乐，身不由己地被徐蔓拖着向前去了。
城市少女心中是怎么想的？眼前这个少女心中又是怎么想的？她们真的有那么大胆吗？后面的故事怎么展开呢？
“这两人之间会发生什么故事呢？”
许不子惊叹着城市的奇妙，人与人之间交往的密集与错综复杂，眼前就出现了摩托车的大灯，耀眼地闪亮着。
许不子觉得有些干扰，低头将手挡在额前，徐蔓却立马把手从他的胳膊中抽出来了，人也离开了他，不再斜靠在他身上，而是象鱼一样地溜开了。
许不子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既遗憾少女的离去又庆幸可以从这种尴尬负罪的姿态下摆脱出来，心想他终于可以离开去坐二十一路车了，这时就听见徐蔓轻轻说了一声：“我妈妈来了。”
许不子身心顿时有些紧张，不知她妈妈看见她女儿刚才挎在他身上没有？她妈妈可能会以为这个老师很无耻，居然占她女儿的便宜……许不子鼓足勇气朝摩托车上看去，却见一个年轻妇女坐在车座上，用脚支着摩托车，正回头看着徐蔓爬到后座上去。
许不子觉得嘴里面干巴巴的，他等着和对方打招呼，谁知徐蔓妈根本没看他，只是两脚支地，停住摩托车，把她女儿望着。
“这是我们老师，”徐蔓轻巧地用手点了点她妈妈的背心，然后指一下许不子的方向，给她妈介绍说。徐蔓妈这才回过头来望了他一眼，许不子赶紧干巴巴地说：“您亲自来接女儿呀？”
“还要老师送你？你不会在教室外等一会儿吗？！”她妈瞟了许不子一眼，什么话没说，只是回头叱责女儿道。徐蔓笑嘻嘻地毫不为意，在摩托车的后座上拢拢头发，那胳膊是细长优美的。摩托车接着转了个弯，突突地消失在夜色中了。
许不子转过身，才发现有几个男生正迎面走来，他们看见许不子，和他打了招呼，许不子点点头，重新认了一下方向，找回了原来的路，坐二十一路车去了。
这回，他觉得既放松，又落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