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心中奇怪,那孩童肚子里流出的是臭烘烘的黑色腐水不说,竟然还有一张布条缝合在里面。我陡然意识到,我们一船人如今那海之中的诡异孩童都是遇见,那孩童肚子之中的布条,难不成是某种邪术?
邪术种类丰富,名目繁多,大体有黑dao,白道之分。两者之下,邪术细分分支无数,无论是白道还是黑dao邪术,都是运用邪灵、低灵或者阴鬼的力量来施法。我所听闻的邪术之中,无非也就是木偶跟纸扎人,再就是诅咒,即便如此,我也是在媒体资料之中得来。只是,眼前的孩童虽然生活在海中,但是众人都是肯定,那是活物。当然,活物也是可以当做邪术的载体,特别是那黄色绣着红色自己的锦帕。
我正胡思乱想,却是看向男人婆,以奢求男人婆这奇怪的家伙能忽然之间看出什么,给众人一个答案。我见男人婆面色凝重,似乎也是想不到什么东西,便是去看六子。六子早已是脱下自己的衬衫,包裹住双手,将那黄色锦帕捡起。
六子又是没有跟众人说一声,这等毛糙,万一真的出了什么事情,是众人都承担不起的后果,六子首当其冲,我自然担心。我刚要教训六子两句,却是听得六子道:“你们快点过来看看,真他娘的没有想到,这上面的自己,竟然是汉字。”
我注意到阿祥的眉头紧皱的更加厉害,却是没有搭理他。我靠近六子,男人婆也是冲着我们两人看着。那黄色锦帕虽然年头有些久了,可是上面绣字的线绳的颜色也是没有褪色。我看着上面的自己,全部是繁体,不少字六子是认不出来的。我自幼生长在广东,受香港文化影响极深,许多繁体字我虽然不会写,可是也认得。
我让六子将那黄色锦帕离着我近一些,我开始一字一顿的念道:“八重冰梅,羽心,赑屃,童。刳舟剡楫,交趾,莽族……”
“莫要念出来!”我正要念那锦帕上面的字迹,却是听得一边冷脸看着我跟六子的阿祥忽然大喝。那声音尖锐刺耳,好似一个女人扯尖了嗓子叫喊。
六子一惊,方才六子全神贯注的听着我念那些晦涩难懂的文字,如今却是被阿祥的一声尖叫给惊吓到了,六子当即怒道:“你他娘的想干什么,这孩子你亲戚?”
甲板之上,所有人都是看向阿祥,阿祥如今变得颇为怪异。我看向男人婆,却是发现男人婆也是一脸诧异的看着阿祥。
被六子这么一喝,阿祥却是不急躁,不生气,只是睁圆了双眼,目光死死的顶住那孩童破开身子的身体,一言不发。那眼神,仿似那孩童就是他小时候的样子,阿祥那脸上的恐惧,几乎难以形容。更加诡异的是,阿祥不知道是因为气愤恼怒还是因为别的,骤然之间,脸上竟然出现水肿。
我看向六子手中的锦帕,那锦帕上面还有最后一个字,只有一个“嗜”字。我猜想,那八重冰梅,我自然是不知道什么意思,羽心,赑屃,后者我倒是明白,那是古代传说之中龙九子之一。刳舟剡楫,好像是要坐船。交趾,难不成是趾头交叉。还有那莽族……
我看向甲板上躺着的那孩童,虽然手脚之上有蹼,可是趾头也是没有交叉在一起。
“八重冰梅,八重冰梅……”我心中默念几句,忽然想到,这他娘的不就是一种结印的语数么。我小时候因为老家的事情,喜欢看风水一类的书籍,自然喜欢看某些民间志怪。我记得其中有句话叫“赑屃结印,九虹锦声结印,八重冰梅结印”“云松结印,刳舟剡楫结印,油赤子静结印”。
这么说来,这孩童,难不成就是传说之中的油赤子?
油赤子在汉朝萨满教之中产生,古籍之中也有记载。这东西的传说,自然有两种来源。一是器皿所化,万物有灵,器皿被人使用一生,破旧遭弃,心中怨恨,故而向“造神”请愿,化为精怪,为祸人间。还有一种,是怨气所化,乃是被人吃掉的龟,鱼,狗,蛇,黄皮子,狐狸等等,死去心中激愤之情难以平歇,积郁化恨,化为油赤子。
油赤子之所以名为油赤子,那便是因为这些东西在人间,不仅喜欢蛊惑人心,也喜欢“舔油”。假若一户人家家中灯油忽然变少,那一定是家中来了油赤子,灯干之时,油赤子便会吸食“人油”。
“一定是油赤子没错了。”我想到了眼前那孩童样子的根本,心中激动起来,却是意识到,既然他们是油赤子,那为何生活在海中,即便是油赤子,那他们应该是灵魂一类的存在,凡人是看不到的。我们众人是没有男人婆的本事的,现在却是能看得到油赤子。
我越加奇怪,眼前的东西愈加让我摸不着头脑。
六子将手中的锦帕扔在一边,看看自己手中的衬衫,已经是黑臭的不成样子。六子暗骂一声,直接将衬衫仍在地上,踩上几脚,道:“呸,一手的黑水,真是没想到,天底下肚子之中墨水最多的家伙,竟然是这怪孩子,大文豪啊。”
男人婆也是道:“褚成同志,你在想什么。”
人想东西时候的样子,别人一眼就能看出来,六子也是洗着双手,盯着我。我只好将方才对于油赤子的事情跟男人婆六子说了一遍。六子来到我身边,道:“你说的也真是有谱,说不定,就是这地区咱们国家跟偷偷捕鱼的越南人在这里搞竞赛,这里鱼苗稀少,原来被吃掉的乌龟王八的魂魄来到这里,化为油赤子。”
六子讲着讲着,忽然骂道:“他娘的,万物有灵洒家相信了,可是又不是咱们吃的他们的血肉,南海过往船只那么多,凭什么围着咱们打转。依我看,如今咱们被油赤子包围,唯有杀出一条血路,‘冲出亚马逊’,给他们点教训尝尝。”
我正奇怪,却是见得六子一指,我跟男人婆这才是发现,方才六子解剖那油赤子的时候,船只早已是被海水之中众多的孩童围住,一个个黝黑无比,浮立在海面上,只露出那跟身子不成正比的,方形的足球大小的脑袋。一个个的油赤子面露凶光,就那么静静的,一动不动,悄无声息。油赤子数量众多,难以用“千”计量,直将船只围绕的里三层外三层。
我注意到,它们所有油赤子的额头上,都有一处凹陷,里面都是水汪汪的一捧清水。
我冷汗直流,心中惊惧,似乎,我们就是一只羔羊,那些数不清的孩童,只等待吸食我们的“人油”。
“现在咱们等么办,船只那么大的马力,为什么不能冲出去,这些东西身材瘦小,还能将我们的船只抵挡住不成!”我冲着阿祥大叫,船上掌舵的老手,也就是只有阿祥一人。
只是阿祥仍旧是盯着船上的那东西,脸上的浮肿愈来愈明显。我心中暗道:“被油赤子附身的人,不就是如此么,全身肿大,身上痛感明显。”
我警惕起来,示意了一眼六子,六子跟我在一起那么长的时间,自然知道这个时候我心中在想什么,更何况,阿祥的不对劲是有目共睹的。我们两人便是悄悄的冲着阿祥走去。正在这个时候,阿祥忽然一声怪叫,指着我们到:“别动,讲,讲,将……”
男人婆见我们全身戒备的样子,看看阿祥,自然知道阿祥有些不对劲,瞬间脸色煞白。我跟六子看好时机,这就准备冲上去,天知道阿祥说的“讲,讲,讲”是什么意思。要是六子这时候轻松的很,定然会说:“讲个屁。”
眼看我们跟阿祥的距离靠的越来越近,我心想,这时候那油赤子占据阿祥的身子,定然不会那么快学会使用阿祥的身子,真他娘的晦气,要不是阴云密布,我们说什么也赶不上这油赤子。
六子工兵铲已经扬了起来,只要一下,足以将阿祥拍晕。男人婆一脸吃惊,以为我们要对阿祥动手,赶忙冲着我们两人跑来,还未开口,那阿祥的身子却是动了。
阿祥退后两步,一下跑到船舱门口,道:“讲……降头,是降头,是东南亚的降头,快躲!”
“降头?”
我心中默念两字,犹如当头棒喝。降头是东南亚邪术的一种,很是流行。这东西发源于云贵高原,据说乃是当唐朝三藏法师到印度天竺国拜佛求经,当取经回国时,路过安南境内的通天河,即流入暹逻的湄江河上游,为乌龟精化渡船至半边潜入河底,想害死唐僧,后唐僧虽不死,但所求的经书都沉入河底,幸得徒弟入水捞起,但仅取回一部份大乘的「经」,另部份小乘的「谶」,被水流入暹逻,为暹人献与暹僧皇,听说这部「谶」,就是现在的降头术。
降头术这东西,跟湘西“蛊术”并成为东南亚两大邪术。可想而知,这降头的凶险异常。我不禁响起,那锦帕上面:“那八重冰梅,羽心,赑屃,童。刳舟剡楫,交趾,莽族,嗜。”这童指着孩童,交趾是越南旧称,莽族,不就是越南众多民族之一么。八重冰梅为印劫诅咒,刳舟剡楫不就是要下海的意思么。
这么说来,阿祥没有被油赤子附身,那些东西不是油赤子,而是被下了降头的真正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