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云:车道山前必有路。平日里,我对这话无甚在意,但今次却觉着说这话的古人实在不靠谱到了天神他娘亲的娘亲家里。且不说山前山后,也不说有车无车,单是“必有路”这三个字,便让我恨得牙痒痒。
这趟夜路赶下来,石头缝里穿梭了半天的我,心下早已决定,来日必到天神盘古处取了“反古通幽镜”将这古人带来,让他亲自看看这石头垒砌而成的山,然后问问他:这山哪里能走,哪里有路?
不知是这念想在心里想得太狠了,还是翻山越岭地体力透支得太厉害,我心心念念地唠叨着那面铜镜,耳畔竟闪过了那面镜子柄上的铜铃声。“叮叮当当”几声后,再回头时四周又安静得只剩下虫鸣。
我一手抱着萝卜,一手放在头上,不甚明了地皱眉挠了挠头后,又追着前头忽明忽暗的绿色亮光而去。
东边这棵仙荀草正在山顶处闪闪烁烁地勾着半山腰上的我们,长琴体力充沛地冲在前头,我却心有余而力不足落在了后头。每每下定决心、排除万难、坚持到底、一鼓作气地将这最后的一程走完时,双腿都像灌了铅一般,硬邦邦地提将不起。
此时的偃辛早就没了方才的那份春花秋月,我看着经山路考验后气喘吁吁地她,再看看经山路考验后气喘吁吁地自己,蓦地发现我们身上竟还有难能可贵地共同点:吃饱喝足之余严重缺少体育锻炼……
长琴埋头赶路之余,发现我和偃辛无故落下的频率越来越高,便很是正确地推断,我们这两个跟班已然“噌”地一声从帮忙的档儿掉去了帮倒忙的档儿。
他转身走了回来,靠近我时,将萝卜温柔地从我手上接过去后,掏出了方帕子递给我:“你和偃辛留在此处等我罢。”
我接过帕子,擦了擦脸上的汗珠,点头连应:“甚好,甚好。你一会儿采到仙荀草再回此处寻我们便是了。”
长琴点了点头,转头又向偃辛嘱咐道:“别乱跑,我去去就来。”
偃辛虽也体力不支,但因长琴方才递给我一方帕子的事儿,脸上疲惫不堪竟一下便被郁郁不乐所取代:“我不!我要和你一起去,我才不想和她呆在一起呢!”
才刚的偃辛俨然一付气力用尽模样,此时这执拗的精气神儿委实突如其来了些。
我愣了一愣,长琴也怔了一怔。
安静了片刻后,长琴见偃辛这女娃子实在不好劝,便回复了正色,改用开导的口吻威胁道:“你执意要去,多年的修行被吸食精光,我不管的。”
偃辛见长琴对她少有的冷漠,原先还理直气壮的神色忽地楚楚可怜起来:“琴哥哥偏心!给她帕子,却不给我!那帕子是我的,是我的!”
“呃……”我抽了抽嘴角,不知如何回答她这前言不搭后语却又真实反映内心感受的抱怨,只在心里默默悟道:偃辛方才出乎意料的执拗,原来,是为了那方帕子。
我小心地看了看长琴严厉的脸色,又小心地看了看偃辛委屈的面容,心下觉着自己有调和的职责,便将手上那块帕子递到偃辛面前,劝道:“这帕子已然用了,你若真想要,我回去洗干净再给你,可好?”
偃辛擦了擦眼泪,又看了看我,再瞥了瞥那块帕子,嘟嘴问道:“你正反面都擦了?”
“啊?”我瞪大眼睛,仔细捋了捋偃辛这不按套路出牌的问话,思量许久后,才试探性地答道:“没有,只擦了正面,你问这个做什么?”
才说完,偃辛便一把从我手上将帕子夺了过去,攥在手心里告诫我道:“既然没擦,那反面便还能用,从此刻起,这帕子就归我了!”
“……”
我一阵无语,木木地看着她小心地用帕子的反面擦拭着脸颊的汗珠,心下除了赞叹偃辛不怕脏的优秀品德外,别无他感……
长琴见偃辛的小脾气已然被我压住,脸上的严厉也稍稍缓和了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后,冲我轻说了一声“走了”,便带着萝卜直奔山顶上那棵发光的仙荀草去了。
我目送着他融入茫茫夜色后,觉着脚上有些乏力,便摸黑找了块平坦些的石头坐上去。一旁的偃辛小心地将那方帕子叠好后,四下望了望,打了个冷颤后,便也扭扭捏捏地冲我这边来了。
此前,我虽常有避开偃辛的念头,但见这山中月下,实在也没什么地方可去,便索性就了就,挪出半个位子给偃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