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一箭双雕(三)
希望之火已在心中点燃,谢氏便不顾脸面,跪下求助:“臣妾万分惶恐!着实没有想到,陛下还能称臣妾为爱妃。如果您还念及旧情,就请将臣妾释放,哪怕允许臣妾去漠北与儿子团聚,也算是皇恩浩荡呀!”说着,她连磕三个响头,额头都肿了起来。
此时此刻,皇上心痛难当,连忙她扶起来,柔声问道:“二皇子的事,你还在怨恨朕吧?”见她摇头,他说出了心里话:“朕虽是一国之君,但也有难言的苦衷。这孩子,千不该万不该,不该贸然上书,为你求情!不孝之罪已成定局,朕就不能饶恕他!否则,如何压服众议?如何正朝廷纲纪?”
谢氏想到儿子在外受苦,亦知道皇上不能赦免他。但依旧不死心,抱着最后的希望,试着问道:“臣妾的父亲已死。难道就不能将二皇子接回京师吗?哪怕是贬为庶民!”
他摇了摇头,顿时流下眼泪。高哲在旁,也无奈地叹着气:“娘娘!奴才知道,您心疼二皇子,可是陛下也无可奈何啊!”
听到这里,她不再奢望儿子回京,但却一直恳求着,希望能放她去漠北,母子相聚。
“朕会想办法的。关键是要力排众议,不过朕会尽力而为的!”说着,他亲自为谢氏擦去眼泪。这一举动,对她而言,成了莫大的殊荣和安慰。
终于,她目送皇上离开。
虽然,他已经走了很久,但她依旧目不转睛地看着门,幻想着与儿子团聚的情景。随后,她拾起一件破衣烂衫,认真地缝补着。
不一会儿,细密的针脚,令她想起儿子出生之前的一幕:当年,她是年轻美貌的贵妃。作为天之骄女,一边抚摸着肚子,一边绣着小肚兜。曾经,她甚至野心勃勃,觊觎后位,意图废嫡立庶。而今日,历经了数月的苦难,加之娘家满门的不幸,她已经别无奢求。
缝着缝着,几个月来,她第一次露出微笑。俗话说“君无戏言”,她坚信,一定能与儿子团聚。然而,死到临头,她却浑然不知。
“父皇真是这么说的?”雪雁一边哄着女儿,一边问高哲,脸色看上去,似乎喜忧掺半。见高哲愣了一下,她慢条斯理问道:“公公,您不舒服吗?”
“没有,没有!有劳娘娘关心!”他谦卑地说道。事实上,他只是想不明白,雪雁的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
“高公公,劳烦您多注意西宫的动静。这几天,只要有风吹草动,就禀告父皇!哼,肯定要有大动静!”说着,她亲了女儿一口,充满了母性的温情,与其所作所为相比,实在判若两人。
高哲正要告退时,雪雁突然冒出一句:“冷宫真的那么破旧吗?”说罢,她将女儿抱得更紧了,生怕她摔着似的。
“回娘娘!比讨饭的住的破庙,好不了多少!”他叹着气回答。
高哲离开后,她便命翠玉和坠儿兵分两路。一个去找郭覆,命他在后宫散布谣言,说皇上答应谢氏,很快就会将其释放。另一个去找宝婵,命她在萧贵妃面前,用激将法逼其先下手为强,将谢氏杖毙。另外,宝婵还有个任务,以萧贵妃的名义,贿赂冷宫看守。一旦皇上追查,便不可能怀疑别人了。
一切是如此的天衣无缝。
在西宫,宝婵苦劝着萧贵妃。当然,这个愚蠢的女人也在惴惴不安。她害怕到手的东西,会瞬间溜走。如果谢氏被释放,谁敢担保,她不会卷土重来?谁敢肯定,她不会找自己报仇,将自己送进冷宫?
即使如此,这个优柔寡断的女人,依旧犹豫不决。
只见,她支支吾吾地说着:“本宫虽然有权动用家法,处置宫人,可皇后知道了,会不会”没等她说完,宝婵就接茬劝道:“皇后娘娘也不能事必躬亲啊!如果处置某位娘娘,自然由她做主。可那废弃之人,还不如宫女呢!由您动手,何足为怪?”
话音刚落,萧贵妃若有所思地盯着她看。
宝婵从她的眼神中,感到一丝不祥之兆。于是,便不再多话,恭敬地等着她的吩咐。
许久,萧贵妃才慢慢悠悠地开口:“宝婵,那废弃之人是你的旧主。难道你就巴不得她见阎王吗?”说着,她猛地一下站起来,怒气冲冲地盯着她,厉声训斥道:“你能这样对待旧主,谁知日后会怎样对待本宫呢?”字字句句直戳宝婵的心,令她有些猝不及防。
万没想到,萧贵妃会有如此激烈的反应。情急之下,她急中生智,立刻痛哭流涕地跪下表忠:“娘娘!奴婢巴不得她死,是因为她过去对奴婢不好,后来还将奴婢赶了出来!要不是您大慈大悲,收留奴婢,奴婢恐怕早已死在浣衣局了!请娘娘相信奴婢,奴婢只恨待人刻薄的主子,但决不会忘恩负义。您待奴婢一向不薄,奴婢怎么能恩将仇报呢?您要信任奴婢啊!”说着,她使出苦肉计,使劲地磕着头。等到萧贵妃心软喊停的时候,她的额头已经出了血。
宝婵的灵机一动,终于冲垮了她的心理防线。而且,苦肉计一出手,近日她就不必随主子出门,也就不会吸引别人的注意力了。萧贵妃可不想让一个头破血流的宫女,常伴左右,抛头露面。
雪雁不仅对西宫的情况了如指掌,太后那边的动静也十分清楚。郭覆多次向她透露,如今的太后很少过问后宫之事。但私下里却密令他,多放些眼线,盯着后宫各处。
雪雁平静极了,一边执笔作诗,一边问他:“那么,东宫呢?她对东宫感兴趣吗?”
“回娘娘!自从二皇子出事,废嫡立庶已成泡影。所以,她老人家对东宫,也就没多大精神头儿了!”郭覆讨好般地弯着腰,笑盈盈地回答。
话音刚落,她放下毛笔,咬着牙说:“这敢情好!她老人家最好长命百岁,等着看戏吧!”说罢,她拿出一两银子,递给郭覆。
接过奖赏之后,他恭敬地告退。返回太后寝宫的路上,他实在想不透,心里琢磨着:等着看戏?良娣娘娘到底是什么意思呀?
转眼间,好几天过去了,萧贵妃依旧犹豫不决。
一天,当她为滕玉公主梳头时,只听门外一声大喊,吓了她们母女一跳。
“娘娘,娘娘!不好了!”惊魂未定之余,便看到侍卫陈枫飞奔进来。
“大胆!你吓死人不偿命吗?”滕玉才十一岁,金枝玉叶的她,哪里经得住如此惊吓!于是,气得她指着陈枫的鼻子大骂。
没等他请罪,萧贵妃看出了问题,柔声地劝着女儿:“滕玉,别计较了!陈侍卫一定有要事禀告母妃。你先下去吧!”说着,她给奶妈使了个眼色,奶妈心领神会,带着滕玉回避了。
见四下无人,她忐忑地说道:“有什么要紧的,赶快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