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8章 背水一战（一）
雪雁心如明镜，却没有多问，而是命人送来点心果品，亲手奉茶：“陛下，废立中宫，仍需从长计议。臣妾不愿见您为难，此事还是暂缓吧！”
话音刚落，只见爱人目光深邃，略显爱怜地望着她，接过茶杯，勉强一笑：“阅遍后宫，唯有你与朕同舟共济，凡事为朕着想！可你并不明白，外戚专权，党羽林立，实乃朕之心病。思来想去，唯有废立中宫，才能改变朝堂局面！所以，你从未令朕为难，而是寇氏外戚派逼朕出手！”说着，便情绪激动，猛地放下茶杯，犀利地直视远处。
听到这里，雪雁心头一震：原来如此，我没有猜错！然而，她不能表露不悦，只好保持着微笑，静静地靠近他，乖顺地依偎着。爱人的臂膀，犹如一道屏障，抵御了所有的风暴；但稍有不慎，也会成为一把钢刀，无情地砍伐她。因为，如今的他，只是帝王！想到这里，她的后背发冷，满含泪光。
“你哭了，不舒服吗？”不知不觉，他放开了自己，望着眼前的梨花带雨，疑惑不解道：“要不要宣太医？”
“不，谢陛下关心！”雪雁连忙坐起来，几下子擦干眼泪，故作感动：“臣妾之所以流泪，一则感激陛下的宠爱与信任，二则为陛下鸣不平！”没等他说话，她眼珠一转，一语中的：“方才陛下的肺腑之言，令臣妾恍然大悟！如果唯此路可通，陛下就要找出理由，否则，皇后无过，如何言废？”
“贤妃获罪，自然少不了皇后！”皇上眯起眼睛，轻轻点头：“姐妹俩从前争宠，为立太子频生是非，后来又和好如初，鬼鬼祟祟。哼，天知道有什么勾当！”
“可是，上述不过是猜测，并无实据啊！”雪雁自知没有退路，便横下一条心，别有深意地暗示着：“如今，皇后娘娘心中凄苦，但愿不会德行有亏啊！”
听到这里，皇上眼前一亮，猛地扭过头，惊喜异常地看着她。雪雁假意惶恐，行礼请罪，辨称自己言者无心，求他不要为难洛华。
“免礼！”然而，他连忙扶起她，如获至宝般地端详片刻，那眼神没有爱怜，仿佛在感谢同谋：“你何罪之有？好一个言者无心！你的无心之语，帮了朕的大忙。”说着，扳过她的肩膀：“谢谢你，雪雁！”随后，笑声朗朗地大步离去。
雪雁茫然的脸上，划过一丝浅笑，不露声色地坐着，沉默了好半天。翠玉与坠儿恰巧走来，见主子神色怪异，连忙劝导。谁知，她面不改色，一言不发。
“本宫没事，你们都下去吧！”雪雁支开她们，缓缓走进卧房，回忆着东宫的日子，心中哀叹：一切都变了！
再说洛华，近来恶梦连连，不是梦到被废冷宫，就是被雪雁杖毙，搞得自己心神不宁。每每醒来，都要责问众侍从，皇上是否下旨废后。只有听到“平安”二字，才能入睡。
不仅如此，太皇太后病情又有好转，眼看就能下床了。不过，由于皇上的敕令，老太太完全蒙在鼓里。每当问及洛华，郭覆等人皆好言敷衍。
但是，老太太如果能走动，事情也就瞒不住了。雪雁将计就计，密令郭覆虚情假意，索性告知其实情。与此同时，桂花接到差事，假装一心救主，与郭覆一唱一和，向太皇太后求救。
这下，一石激起千层浪。桂花声泪俱下，郭覆见状，鼓动老太太看望洛华。一番巧言令色，老太太天真地相信，只要自己屹立不倒，孙子也不敢过于造次。
于是，冷清的中宫，突然迎来了客人。尽管侍卫们身负皇命，委婉阻挠，倚老卖老的她，仍旧硬着头皮进了门。侍卫们着实为难，但却无可奈何。
“太皇太后救我！”只见，洛华虽身着盛装，穿金戴银，但青春的朝气消磨殆尽，只剩满面苍白，身体消瘦。望着她跪下相迎，涕泪涟涟，刻板一生的太皇太后，不由自主地哭了出来，颤颤巍巍地扶她起身，安慰了好一会儿。
“放心吧！”老太太拉着她的手，一边拭泪，一边咬牙切齿地保证：“有本宫在，无人能撼动你的后位，皇上也不行！”
听到这里，洛华的心落了地。然而，她根本不知道，丈夫决心废后，并非为了雪雁，而是为了稳固皇权。得到如此承诺，她仿佛腰杆硬了起来，除了埋怨皇上，就是诅咒情敌，大骂那个女人不得好死。
见二人原形毕露，郭覆与桂花相视一笑。随即，他遵照雪雁的意思，鼓动她们看望洛琳，并教唆老太太质问孙子，以求保住皇后。
“嗯，言之有理！”听罢，老态龙钟的她，拖着病怏怏的身体，拄着拐棍站起来：“祖孙隔代，血浓于水，还怕一个狐媚子吗？”
幽禁中的洛琳，早已面目全非，如行尸走肉一般，与先帝萧氏无异。眼见妹妹的凄惨，洛华不顾皇后威仪，趴在窗前痛哭，大声呼唤妹妹，却不见有丝毫回应。老太太倒是镇定，拼命地告诫洛琳忍耐，苦日子快到头了。
望着紧锁的大门，洛琳不愿凑到窗前，反而走得远远地，泪光闪闪地望着姐姐，一言不发。对老太太则面无表情，不屑见她。直到众人离去，她都不愿开口说话，只是遥望远方，思念着儿子，后悔当年入宫。
“好啊，她们的动静真大！”雪雁一边看书，一边问桂花：“太皇太后当真去了政事殿吗？”
“回娘娘！她老人家当时激愤，但还是没有去。”桂花冷冷一笑。
“本宫真是高看了她！哼，不去也罢，反正老太太强闯中宫，携皇后探视罪妃，皇上肯定已然知晓。这下，有好戏看喽！”雪雁紧握着手绢，嘴角一歪，轻笑道。
果然不出所料，皇上怒火冲天，甚至欲与祖母理论，却被雪雁拦住。
“那****的无心之语，令朕顿悟！”皇上脸色煞白，余怒未消：“自此，朕加派了人手，日夜监视皇后，伺机寻其错处。谁知，皇祖母却，哼！”
“哎，据太医院来报，太皇太后凤体好转，已能出门走动，废后之事传入她的耳中，在所难免！”雪雁一边软语劝慰，一边使出狠招：“太皇太后是长辈，陛下不宜落下不孝之名。何况，皇后娘娘为人谨慎，探望胞妹亦非错处。若要废后，也不能师出无名吧？”
“朕明白了！”改立中宫，瓦解外戚心切的皇上，顿感醍醐灌顶，含泪咬牙地挤出一句：“如此看来，朕的心太软了！”
眼前的这个男人，令雪雁不寒而栗。即便此刻，她依旧不敢相信，他已经蜕变到这等地步。正所谓“欲加之罪，何患无词”！经过她的点拨，以及老太太的挑衅，皇上终于要出手了。
此刻，一个恶毒的计划，正在他的心中酝酿，连雪雁都不知道。至于她，尽管有过邪念，但为了年幼的义霞公主，始终没有动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