戌时一刻,燕王府灯火通明,来往大臣纷纷向上座的那位华服公子敬酒。
什么天定风流英俊帅气,什么骁勇善战料事如神,到了后来甚至已经恭喜发财寿与天齐。一切能用来敬酒的吉祥话一串一串的往外蹦,蹦到这位华服公子身上一堆,顺便在蹦点给距离他不远的容行身上。
容行一脸笑容,一手拿杯,一手拿酒壶。只不过,此时他在这显然是有些不受待见,内阁次辅黎浩壤在这,他哪里能掀起什么风浪来。
这老头子,跟他对着干了一辈子,哪怕他当上了这个首相,在某种程度上,在朝中的影响力都是不如这老头的。
今日到场的可以说不是容行的对头就是在朝中保持中立的人,如今的朝堂已经不是五年前了,很多事都发展的不受控制。就连容行自己都没想到,自己如今竟然能坐到摄政大臣的位置上。
而这些人当然平日里没少给他脸色看,容行自然也不会傻到打不还口骂不还手。不过政客与江湖人不同,江湖人见谁不待见可以真刀真枪,政客却不然。政客讲究的是一个“和”字,自古讲究着以和为贵的思想,不过均是面和心不合就是了。这样一来,就形成了政客们的行事手段,他们不会举起刀剑,但他们会让对头在仕途上栽跟头,甚至直接栽进地狱。
当年黎浩壤就曾让容行吃过不少亏,甚至又一次让他险些丢了性命。容行缓过来之后,虽然也有还击,但毕竟他在朝时间段,根基没有黎浩壤这个半百老头殷实,硬是让他隐隐的压过一头。若不是容行如今是首相,恐怕他连这条命都保不住。
至于其他人,与容行直接或间接交过手的自然不会理会他,没有上前啐他两口都是念在读书人的脸面。另一些中立的,有的选择独善其身,有的属于墙头草,两遍照应。
黑鹰看着被围在中央的那个华服公子,以及在那华服公子身旁的黎浩壤,面色渐渐冷了起来。
“大人,燕王是打算救人的,您为何要来?”他压低着嗓子,用比之平常更低沉的声音在容行身边道。
容行似笑非笑看着上座的华服男子,“过去这种宴从不会叫我,今日既然给了帖子递了话,是给我这做臣子的面子。但如若我不来,那就是驳了皇家的颜面。我知道他叫我来是为了救人,他也知道我知道他叫我来是为了救人。而我又不得不来,他又知道我不得不来。”
说到这,容行戛然而止。无所谓的露出一个笑容,不就是想恶心恶心自己吗,让这小孩子一样的燕王得逞一回又如何。
更何况,那个人他原本就打算放了的。
今天这宴,他就算是来这当摆设,也是要出席的,而且不能离开的太早,除非主人醉倒,除非重宾客醉倒。
大臣们聚在一起还能做什么?无非是喝酒,然后趁着酒醉满口胡话办些事。
这种场面容行见的多了,自然也习惯的很。
他这头话音刚落,一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人走了过来。此人中等身材,但是个鹅蛋脸,一笑脸上的肉堆的山一样高。他摇摇晃晃走到容行面前,举着被,打了个酒嗝,道,“这不是容大人吗,难,难得能在燕王殿下这里见到您,来,敬您一杯。”
容行十分有涵养的点点头,甚至连对方打酒嗝时喷出来的酒气都没有躲,让那人对容行的态度顿时又好了几分。
举起杯,象征性的抿了一口,“多谢程大人。”
此人没想到容行这样的人竟然会记住自己,要知道,他虽然是京官,但也只是个入不得朝堂的太仆寺主事,平日里跟马匹打交道的时候比跟人打交道的时候都多,能见到传闻中的天才朝臣,他自然是想见见。
不过在京都的官员不论是大小,心思都是通明的。他只是个六品主事,没兴趣也没能力掺和到朝堂的党争之中。所以这次,也只是好奇,并没有真打算投靠容行。
只是对于自己这个小小的六品官,容行这样的人都能记住,不得不说,这已经牵住了程大人的心了。
随意的扯了几句,程大人就告辞离开,返回了他自己的那个马车大臣行列里。
而容行脸上的笑容也收敛了一些,但依旧是嘴角上扬,不怕抽筋的对着任何一个朝着自己看来的人微笑。
就在这时,距离容行有点距离的宴会主位处传来一个明朗的声音,“容大人,本王在这等了半天都不见过来,原来是躲在那避着酒呐。”
“哈哈。”这明朗的声音刚落,随即又响起一个苍老而沙哑的声音,“我们的首相大人,既然来了,怎么就不来给殿下敬杯酒?”
最先说话的自然是这次宴会的主角燕王殿下,而那个帮腔的,便是黎浩壤了。
容行脸上笑意一浓,端着酒杯走上前,动作说不出的高贵优雅,每走一步都透着一股阴柔之息。
有刚刚入朝初次见到容行的,都不禁睁大了眼睛,看到容行走到灯光最是明亮的地方,险些被他那白皙的皮肤妖娆的容貌恍瞎了眼。
胆子小的纷纷端起酒杯,以掩饰自己被男人吸引的尴尬。
胆子大的,直接就悄声问起关系近的老臣。
“宋大人,这位就是那位十四岁状元少年辅臣吗?”一个近乎四十岁的中年人强行将自己的目光从容行的身上移开,问身边年纪比他还小上几岁的人,态度却十分恭敬。
那人似笑非笑的看了眼问话的中年人,因为是此人的顶头上司,完全受着这人的恭敬,“可不就是,不过人家现在可是内阁首相,还是辅政大臣。”说到这的时候,他把这中年人向人少的地方拉了拉,趴在那人耳边轻声道,“我们京官都说其实容行就是摄政王,但因为当年之设立了三位辅政大臣,所以他的权力分散一些。不过纵然如此,如今也是我们朝中说一不二的人。”
中年人一怔,有些愣愣的,不过他倒也知道这事得小声说,“他说一不二,那陛下呢?”
听到他这么问,这位宋大人面色一正,呵斥道:“不该问的别问,别忘了这里是京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