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飞絮带着梅心进入的是一处狭小的桥柱下,岸边的侧面长着一个百年老榕树,枝叶茂盛,连根带藤硕大如同蟒蛇,缠绕到湖底,横在岸边形成一座木桥,好不清幽。
果真是钓鱼的好去处。白衣男子微微一笑,随意找一个隐蔽的树枝坐下,依旧用书遮脸,闭目养神。仿佛并无过多的兴趣看主仆两人如何垂钓。
他最是喜好这样幽静之地。也多亏了她才找到,日后再来这个谢候府,他倒是可以借口出来,在此躲一会。
“小姐,小姐,不好了……”
正当谢飞絮自角落拿出前日准备好的鱼钩,又放上梅心翻泥坑找来的蚯蚓。正惬意垂钓至极,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莲花,远远就喊了起来。
梅心飞快地走上去,捂着了莲花的嘴,责怪地道:“小声点,若被人看到咱们家小姐在这玩,还不被人笑话了去?何时这般急躁?”
“梅心姐姐,也不是奴婢急,是夫人差红蕊姐姐来寻小姐,说要立刻去前去正厅。奴婢寻思小姐今早过去后都未曾回过,夫人又怎会来寻人?王嬷嬷先是应下了红蕊,然后再让奴婢来此处寻小姐。,”莲花得了自由,一口气说了个大概。
梅心疑惑地看了看谢飞絮,又转向莲花,问道:“这开宴时辰还未到,夫人指名找小姐,这是何意?”
莲花迷茫地摇头,凉亭之事她没在此,根本不会联想到这一层。
“说不准是那位刁蛮的郡主在夫人面前告我的状了,走吧,看看去。”谢飞絮若无其事地将鱼钩收起来,原处放回。
落落大方地拍了拍身上的衣物,走上了岸。
“她怎么可以这样,明明她是客人,哪有这样为难又数落主人家的?现在还恶人先告状了,真真是无理。”梅心愤愤不平地替谢飞絮披上了披风。
谢飞絮责怪地横了她一眼,“梅心,不要乱说,免得被有心人听了去。她毕竟是郡主,身份摆在哪里,招惹不得。无所谓,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倒看看她能翻出什么大浪来。”
莲花没有说话,她不知道事情始末,只能附和地拉了拉梅心,小声道:“听小姐的。”
说着,又将王嬷嬷方才塞给她的汤婆子递给谢飞絮,“小姐,暖暖手,入冬了,这湖边怪冷的,王嬷嬷千叮万嘱不能让小姐您凉着了。”
“嗯,走吧。”谢飞絮一左一右,被两个丫鬟搀扶着,一瞬间又恢复了规矩温顺的千金小模样,方才的活泼爽朗,倒是一点都看不出来了。
树上的白衣男子,望着她的背影失神,久久没有移开眼睛。
后院正厅,谢飞絮进来时,满屋子坐满了各府的贵妇千金,莺莺燕燕还不热闹。
谢飞絮一眼扫过,并没有看到谢静心和司徒兰等人的身影,便心里了然,这些人必定去游船还没回来,那就不可能是司徒兰的事情了。
“絮儿见过母亲。”谢飞絮敛了敛心神,细步走到冯氏的面前,乖巧地福身行礼。
冯氏似乎此时才注意到谢飞絮,慈爱地对她招手道:“絮儿,你来了?快来拜见望月公主和靖王妃。方才你的姐姐妹妹都去陪承欢郡主游船了,听婆子说你怕水便离开了,母亲怕你一人无事,才差人叫你来,见见几位贵人。”
谢飞絮抬头走到端坐正上主位的红衣贵妇面前,跪下去,恭敬道:“絮儿拜见公主,公主万福金安。”
“乖,快起来,今日是你家设宴,不必如此多礼。”望月郡主很年轻,狭长的凤眼,细长的下巴,算不是貌若天仙,却也妩媚尤物。
说话是冷冷清清的疏离,一副高高在上的感觉,并没有给谢飞絮过多的关注。
一个庶女而已,也只有冯氏才如此重视对庶女的培养,若是在驸马府,早就被整治了,她眼中容不得一颗沙子。
“谢公主。”谢飞絮规矩地拜谢,又转到公主下手的靖王妃面前,跪下,“絮儿拜见靖王妃,王妃万福。”
“起来吧,不必多礼。纯儿,你这三姐儿果是貌美,就是有些过于妖媚,不够大气。”靖王妃木氏,出生将军府,是一代名将木老将军的嫡孙女,这话说得尖酸,又毫不顾忌。
倒是有将门女的直白,却没有将军府的正气,长得倒是美,步宁起继承了显然是继承了她的容貌。
女子长的美可以,但若是妖媚就绝对不适合作为高门主母,尤其是王妃。这个靖王妃对自己的评价,一句话敲下去,倒是断了步宁起的心思了。
原来兴师动众把自己找来,并不是为了见什么贵人,而是靖王妃要见她。不用说,步宁起对她动心思这事,已经被靖王妃知道了。
“谢王妃夸奖,絮儿回府后,众人都说絮儿长得想祖母,想必是上天对絮儿的眷顾,才有这个福气。”谢飞絮不慌不忙,抬出了郑氏。
谁都知道郑氏一品诰命夫人,年轻时温婉贤淑,手段强硬,英姿过人,在丈夫去世后,更是独自一人扛起一头家族,是个德才兼备的好女子。
连太后娘娘,也对她赞口不绝,谁敢说老夫人郑氏妖媚?
靖王妃一听,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连一旁佯装懵懂想看她出丑的冯氏,也半眯着眼,审视着谢飞絮,仿佛想看看她何时如此聪慧。
不想,谢飞絮已经和往常一样傻乎乎地暗自欢乐,仿佛她真的不理解妖媚是什么意思,真以为靖王妃是在夸她。
而木氏更是嫌弃地皱了皱眉,笑着向冯氏说起她优秀过人的儿子来,再也没有看谢飞絮一眼。
唉……看来这一次,她把很多人都得罪了,这一句妖媚的评价,恐怕绝了她进靖王府的可能,这也正是冯氏的目的。
是夜,谢候府已经沉寂下来,幽幽月光洒下,照着絮月院内一片清凉。北风吹拂,冷落一地枯叶,午夜时分,竟然飘起了鹅毛大的雪花。
守夜的丫鬟婆子早已耐不住寒意,三两个相伴躲进屋里,烧酒烤火解寒。
兴许是白日事情太多杂乱,谢飞絮此刻竟然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总在想今日是不是过于冲动,得罪了这个承欢郡主,还有那个步宁起,让她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突然,一个黑色身影出现在窗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