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朝如青丝暮成雪
离开明月楼之后，舞月又回到了瑞王府。现在还不是打草惊蛇的时候，她留在那至少可以知道对方的动向。
刚踏进东园，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香味，很粘腻，她忍不住抬手掩住了鼻。这味道并不是这里的那些花草散发出来的。她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却走到了冥魄的房间外。
房内燃着蜡烛，烛光在窗上投下两个长长的影子，随着烛火摇曳着。其中一个是女子。
门没有关，有女子的声音传出来。声音有些尖锐，激动中带着恐惧。
舞月没有听人墙角的兴趣，所以转身准备回房。却听到冥魄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阿月，回来了？”
舞月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看到那双紫眸正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她朝他微微颔首，准备转身离去。
“你进来。”
舞月不解，这时候要她进去做什么？但如今的她还是一个听话的属下，只能抬步走进了房间。
终于看清了刚才一直在说话的那个女子，却也让她的心“咯噔”猛跳了一下。
那个站在冥魄面前，一脸悲戚的不是萧晟的妃子秦妘绰么？她怎么会在这里！
突然，脑中闪过曾经似乎师兄问过她有关这个秦妘绰的事，难道他那时候就知道这个人是冥魄的手下？
心中思绪百转，脸上却依旧一片淡漠，她只是扫了眼秦妘绰之后便走到冥魄身旁站定。仿佛从来都不曾见过这样一个人。
可是，对方就没有她的这份淡定了。秦妘绰在看清进来之人的脸之后，猛吸了一口气。
“月华……公主？”她不敢肯定的开口。
听到她的话，舞月和冥魄同时抬眸望向她。一个眼中有着淡淡的笑意，一个眼中波澜不惊。
片刻之后，舞月不动声色的垂下眼，心中却一阵冷笑，原来冥魄叫她进来是为了试探她！只是，这样的考验似乎太没挑战性了。
“阿月，你可认得她？”紫眸转向舞月。
舞月再次抬头看着看着秦妘绰，许久之后，她摇了摇头。
“有些面善，但不认识。”
“是么？”冥魄微笑着说了句，声音很低，不知道是对自己说的还是对她说的。
“王……我……”秦妘绰犹豫着开口，似乎是想要将刚才未完的话题继续下去。
“妘儿，不可以。”冥魄对她摇摇手指，脸上的坚定之色。
“为什么，我只是想要自由……”秦妘绰的声音已经带着哭腔。
“自由？”冥魄挑眉看向她，“你觉得你有资格向我要求自由么？”
“王，请看在我跟了你这么多年的份上，放过我。”秦妘绰望着冥魄，直直的跪了下去。
“这么多年，你也说你跟了我这么多年，如今你竟要为了一个一族的君王而背叛我么？”
原来是为了萧晟！舞月不由朝跪在地上低声啜泣的女子看了几眼。也是一个痴情的女子，只可惜在冥魄的眼中，情算什么？想用情来打动这样一个无情的修罗，她也真是一个愚蠢的女子。不过，都说****能使人失了清明，或许她也只是一时糊涂。可是，萧晟在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后又会有怎样的反应呢？想到这，舞月不仅在心中微微叹息了一声。
“妘绰不敢。”她的头低得更下了，从冥魄的位置望去，只能看到她那一头乌黑的长发和发件泛着淡淡光芒的一根银钗。
“你不会不清楚，背叛我的人最后只有一个下场。”难道为了那个人，她竟愿意走上一条死路？！
“请王成全。”说着，秦妘绰开始朝他磕头，一下一下额头撞击地面的声音，听得人心疼。
但是，冥魄是没有心的，又怎会心疼？他只是平静的看着她一下一下的磕着，看着那光洁的额头从白皙变得通红然后皮开肉绽流血不止。可他始终没有动一下，就像看戏一般闲适。
“够了！”舞月实在看不下去，走到秦妘绰身边一把抓住她的肩，阻止了她再次磕下去的动作。
秦妘绰抬头望着她，眼中是无望的光，在看到她的一瞬仿佛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抓住了舞月的手。
“月姑娘，求求你，帮帮我……帮帮我……”她的声音有些颤抖，苍白的脸色在额上淌下的鲜血的映衬下更加刺眼。
“我……帮不了你。”舞月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想帮她，却不知道该如何帮她。
舞月手上一用力，把她从地上扶了起来，她感觉到她踉跄了一下才站直身体。
舞月转过头看向冥魄，对方依旧只是一副看戏的表情，并不想要参与进来。她觉得自己或许不该趟这趟浑水。正想找个借口离开，却突然感到颈边一丝冰凉。
她一惊，转过头去，却对上了一双通红的眼睛。
“对不起……”秦妘绰在她的耳边低声说道。
舞月瞥见秦妘绰手中一枚闪着森然冷光的簪子正抵着她的脖子，只要一用力那尖锐的簪子就能够划开她的肌肤。
“王，请你放了我。”秦妘绰看着冥魄，声音中充满了决绝。
冥魄缓缓地站了起来，眼睛微眯，秦妘绰心中一震，因为那是他发怒的前兆。
“你别过来，”看着一步步靠近的冥魄，秦妘绰尖叫起来，“簪子上涂了钩吻，见血封喉。”
舞月闻到从她身上传来的花香和着血腥的味道，让她一阵晕眩。她并不担心颈边的那支银簪，她迟迟未有动作的原因是想着或许可以帮她一把。
“放开她。”冥魄的身影低沉而阴冷，让人不觉背后生寒。
“你放我走。”秦妘绰拉着舞月一步步退后，她的手在颤抖，舞月几次感觉到冰凉的簪尖划过她的肌肤。
“放开她！”冥魄一步步朝他们逼近。
舞月平静的看着他，她可以在他的眼中看到燃烧的怒火。或许，从未被背叛过，所以才会这样的恼怒吧！
“你……你……别过来！”秦妘绰一边退一边尖叫着，她的声音震得舞月耳朵生疼。
“嘶！”一阵刺痛，舞月忍不住吸了口气。
就在那一瞬间，她看到蓝光一闪，然后感觉到抵着她脖子的簪子不见了，却感觉到有一股温热的液体喷溅到了她的身上。
然后就听到身旁的秦妘绰凄厉的尖叫起来。接着，一个东西“咚”的一声掉落在地上。
秦妘绰一直抓着她肩膀的左手松开了，然后，她被冥魄一把扯过去，抱进了怀中。
“你没事吧？”他紧张的看着舞月，她光洁的脖子上如今鲜血淋漓，却分不清到底是她的还是秦妘绰的。
舞月挣扎着从他的怀中出来，急忙转身，因为背后的秦妘绰依旧在哀号，声音却较先前低了许多。
这一看，却将她吓了一跳。秦妘绰俯跪在地上，左手捂着右臂，而那条右臂从肘部以下被生生的削断，一刻之前还掌控着别人生死的手，如今就这样静静地躺在血泊之中。
秦妘绰抬头看着他们，眼中满是愤恨，她张着嘴断断续续的诉说着什么，可是声音却低得让人分辨不出她说的到底是什么。
鲜血渐渐流了一地，舞月呆楞地看着那个曾经鲜活的生命一点一点的流失。鲜血蔓延过来，****了她的裙角，洁白的衣裙如今血迹斑斑，犹如雪中开了一树的红梅，娇艳而诡异！
“为什么？”她转过头看着冥魄，冷声问道。
“她伤了你！”
“别找借口了，你受不了有人忤逆你，有人背叛你！所以，你宁愿杀了她来维护你那不容侵犯的地位！”舞月退后两步，望着他的眼中一片冰凉，“你是恶魔！”
“你就是这样看我的么？”冥魄看着她，反问，声音低沉。
“我曾经以为，你对待你的族人至少还是有些人性的，可没想到……你果真没有心！”舞月低头看着倒在血泊中恢复了原形的秦妘绰，绝色的脸上是一双至死都没有闭上的眼睛。
“没有心么？”冥魄朝她迈近一步，双眸看着那个对自己怒目而视的人，嘴角一抹自嘲的笑，“我的心早就给了你，你要我如何有心！”
舞月一惊，愣在原地。
“我爱你，可是你的心中却只有那个苏逸风！”他朝着她再次迈近一步，此刻，他和她的距离不到一尺。
“哈哈哈！”舞月突然仰头大笑起来，笑完，她望着他，“这是我听到的最好笑的笑话！”
她往后退开，却不慎踩到了秦妘绰的腿，一个踉跄就要跌倒。冥魄伸手一把将她抓住，顺势揉进了怀中，紧紧地抱住。
“你放开我！”舞月争扎着想要躲开他的怀抱，躲开那霸道的涌进鼻中的淡淡的檀香味。可是，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她这才想到，刚才秦妘绰的簪子划破了她的肌肤，而那簪子上淬了钩吻！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冥魄抱着她，在她耳边喃喃道，仿佛一个咒语般定住了她原本还在挣扎的身体。
不行，她必须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危险的魔鬼！
想到这里，她用尽浑身的力气推开了他的禁锢，踉跄地向后跌去，还未跌到地上，她的身影便消失了。
冥魄望着片刻之前她站立的地方，伸出的手指突然就长出了尖锐的爪子。
“啊——”他仰天长啸，紫眸霎时变得血红，“我要你们一个个死无葬身之地！”
然后，“咚”的一声，他整个身体倒在了地上，一双血红的眼睛渐渐的合上……一头乌黑的长发一瞬间竟变得灰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