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风雪依然没有停歇。云香榭内灯火通亮,众人今夜都无心睡眠,默默地坐在屋子里,等着碧儿的醒来。火龙儿源源不断地散发着热量,在这寒夜里,众人都感觉到温暖如春,这也是唯一能让大家在这悲伤的气氛里得到的一些慰籍了。
西林珩从背上解下青音剑,轻轻地将青音剑抽了出来。青音剑已断裂成两截,西林珩叹道:“青音剑,师傅虽将你赐予了我,你的心思还是全力铺在师傅身上,从来没有半分更改过。”风琅说道:“没想到青音剑不但是一把利器,还如此的有灵*******灵冲西林珩叫了两声,然后抬起前爪。西林珩明白器灵这是要修复青音剑,他没有把剑递向器灵,把断剑放回了剑鞘。
风琅不解地问:“小西,为何不让器灵修复青音剑呢?”
西林珩说道:“青音剑是把有灵气的剑,它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自毁。世间从此再也不会有青音剑了,若是修复它,不但违了它的本意,而且再现的也只是一柄普通的长剑而已。”
温冷一斩说道:“我赞成你的意见,这是一把有情有意的剑,确实值得被尊重。”西林珩点点头,没再说话。屋子内再次回归于平静,窗外的朔风嘶吼着,将雪花撒向门窗,发出悉悉簌簌的声响。
洛阳龙门石窟的一个洞**,幽篁和魅紫在里面燃起一堆火。魅紫看着面前雕刻精美的佛像,笑着说道:“两个恶魔在这满是佛像的石窟里躲避暴风雪,真是再讽刺不过了。”
幽篁抬头看了看佛像,不以为然地说道:“只要有足够强大的力量,神也好,佛也罢,都将不是我们再须敬畏的存在了。总有一天,我们自己就是神,就是佛。”
魅紫说道:“我倒是对力量的渴求不大,我还是喜欢人类的血液,和人间的荣华富贵。云香榭已毁,下一步我就要再去一个地方,重新开始建立一个汤坊和染坊。想想也真是可笑,那些愚蠢的人类,尽都偏爱人血浸染的红纱。”
幽篁用嗤之以鼻的口吻说:“你的想法和眼光十分短浅,岂不知拥有了力量就可以得到想要的全部。”
魅紫说道:“我还是喜欢简单一些的生活,那样才有更多的时间去享乐。”
幽篁往地上一趴,说道:“如果你没有强大的力量,那么你以后建立的汤坊也无法逃脱被发现和毁灭的命运。你可以选择和我一起去拥有那份强大的力量,也可以选择离开,你自己掂量着办吧。”
魅紫笑着躺在幽篁背上,惬意的说道:“感觉毛茸茸的很舒服,比被子还要柔软。我突然觉得你说的很有道理,今天我们合作的很成功,以后我们会合作的更加愉快。那么,你可以告诉我下一步的计划了吗?”
幽篁心里很是恼火,这个该死的妖女竟然将自己当做床被,若不是现在用的到她,岂能就这样容她肆意妄为。幽篁十分平静的说道:“不急,静观其变。等消息传来,我们自会知晓下一步该怎么做。”
魅紫说道:“这次就是得到云香榭人少的消息,所以我们的袭击才得到了很好的结果。我真的很好奇,到底是谁在给你传递消息,而且又是如此精准。”
幽篁懒洋洋的说道:“这个你日后就会知道,对方就是想破脑袋都不会想出来是谁泄露的秘密。”幽篁说完,便打起了鼾声。
天色将亮时,风雪开始减弱。碧儿的情况也出现了好转,虽然她还处在昏迷中,但是她的呼吸已经开始平稳了,众人心里都觉得精神为之一振。
西林珩起身说道:“风雪小了,我准备将师傅和师娘送回终南山去。”
温冷一斩说道:“雪势虽然小了,可是地上积雪很深。今天动身恐怕行动十分艰难,不如等雪完全停了,再回终南山。”
西林珩神色黯然地说:“师傅和师娘这一生兜兜转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他们前些日子还在念叨着终南山,我想早一些带他们回去,心里就会好受些。”
悠洛说道:“小西哥哥,我陪你一同前往,我要送云裳姐姐和封大侠最后一程。”
风琅说道:“还有我,不管天气多么恶劣,我都可以带大家很快捷地到达终南山。”
西林珩点点头,说道:“等下就要拜托你了。”
风琅自信满满地说:“放心吧,我一定会很好地完成这个任务。”
哇呀呀瓮声瓮气地问道:“公子,那我们怎么办?”
温冷一斩说道:“我们就在这里等他们回来,碧儿姑娘需要我们的照看。”
西林珩说道:“很好,你们两个就和玲珑姑娘一起,在云香榭里一起照顾碧儿。我们很快回来,请一定小心提防幽篁那个怪物,和照看好碧儿姑娘。”
温冷一斩说道:“你们放心,幽篁若是再来,我一定割了它的脑袋祭奠封大侠。”
西林珩伸出手拍了一下温冷一斩的肩膀,温冷一斩会心一笑:“我等着你们回来,咱们要和幽篁算这笔血海深仇。”
外面突然刮起一阵狂风,屋檐上和平地上的积雪都被席卷了起来,成了一片上下翻腾的雪雾,整个云香榭都笼罩在这片雪舞之中。外面的亮光开始变得暗了起来,天空中有一巨大黑影向云香榭铺了下来。
风琅对着警惕的众人说道:“大家不用担心,这是我的召唤兽天启到了。我们乘坐它回终南山,很快就可以到达。”
风琅话音说完,天启就已然降落在云香榭外面的雪地里。悠洛打开了门,见一只体型巨大的雄鹰在外面昂然站立着,它身上的羽毛和眼睛都发出一种炫目的光芒,缤纷的色彩在它的周身流动着。
风琅冲西林珩说道:“今天是个特殊情况,所以才在这洛阳城里召唤天启。好在天色还未大亮,不会太引人注意,我们要立刻动身了。”
西林珩忍住眼泪说道:“师傅,师娘,小西带你们回家了。”他抱起封无印和云裳走出云香榭。天启见众人走了出来,便趴下了身子。翅膀向雪地里平展开来,像是一个通往它身体的阶梯。
风琅拉着悠洛的手走在前面,西林珩走在中间,火龙儿抱着葫芦拿着长剑走在最后。风琅待众人上了天启宽阔的背部,在天启的背部用手拍了三下。天启起身向天空飞去,哇呀呀瞪大双眼,看得目不转睛:“公子,你要是也有这样的一个召唤兽该多好。”
温冷一斩微笑了一下,对着已在高空的众人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回到了屋内。哇呀呀盯着已成小黑点的天启,心里一直觉得很羡慕。
“哇呀呀,快回到屋子里来,把房门关好。”温冷一斩在屋里说道,哇呀呀应了一声,走回屋内。他关好门窗说道:“公子,你是怕幽篁来袭吗?”
温冷一斩坐在椅子上说道:“我倒是很期望它能出现,火龙儿现在离开了,云香榭屋内的温度撑不了多久就会变的寒冷起来,我们要早些关闭门窗,这样屋内的温度可以持续的时间久些,对碧儿姑娘的伤势恢复就有好处。”
水玲珑忍不住赞道:“温冷公子,果然是心思细腻。”
温冷一斩说道:“玲珑姑娘过奖了,我也是希望碧儿姑娘早些醒过来。”
水玲珑说道:“碧儿一定会醒过来的,她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温冷一斩说道:“那真是太好了,碧儿还需要玲珑姑娘多费心照料。有什么事情需要用到在下的,玲珑姑娘只管讲就是。”
水玲珑点了点头,坐回到床边静静的看着碧儿。碧儿的脑门上渗出了许多细微的汗珠,水玲珑用手帕轻轻地擦拭着。温冷一斩觉得自己困意来袭,一支手放在桌子上支起自己的脑袋,慢慢进入了梦乡。哇呀呀见温冷一斩睡着了,自己就抱起双臂,警惕地观察着屋外的一切动静。
温冷一斩在睡意正酣时,听到水玲珑的喊声,温冷一斩一下子从椅子上跃起来,他还以为是幽篁来袭了。
水玲珑在床边欣喜的说道:“谢天谢地,碧儿终于醒过来了。温冷公子,你快来看。”
温冷一斩快步走向床边,见碧儿已经睁开了双眼。她还是一副很虚弱的样子,水玲珑说道:“碧儿,你什么都不要说,什么也不要想。你只管好好休息,我去给你熬些汤来。”水玲珑将碧儿托付给温冷一斩和哇呀呀照看,自己忙着去了灶房。
温冷一斩顿时没了一丝困意,他兴奋地说道:“真是太好了,碧儿姑娘你终于醒了。”
碧儿费力地睁着眼皮:“温冷公子,我这是怎么了,我家云裳姐姐呢?”
温冷一斩知道碧儿这时还处在初醒来的混乱时刻,他对着碧儿说道:“碧儿姑娘,你还很虚弱,别问太多。你再睡上一会,等你醒来,就会看到大家了。”
碧儿感觉自己也太困乏了,她安静的闭上眼睛。脑海却突然闪现起云香榭受袭的画面,碧儿忍不住哭出声来:“我再也见不到云裳姐姐了,为什么还要救我。我不能保护云裳姐姐,活着比死了更痛苦。”
温冷一斩安抚她道:“碧儿姑娘,你要想开一些。好好活下去,至少我们还可以为了他们报仇。”
水玲珑端着一份热汤走进来说道:“碧儿,温冷公子说得对。云裳姐姐也一定希望你好好的活着。”
水玲珑将热汤喂了碧儿,待碧儿内心平息了一阵之后才问起昨日的经过。碧儿将云香榭受袭的经历细说了一遍,水玲珑说道:“原来是魅紫那个妖物和幽篁一起联手,魅紫挟持了云裳姐姐,所以封大侠才会放弃了战斗。”
温冷一斩说道:“封大侠竟然是如此至情至真的一个人,为了爱,所以甘愿选择了死亡。若不是依云裳姐姐要挟封大侠,再多几个魅紫和幽篁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水玲珑将碧儿好好宽慰了一番,碧儿才慢慢解开了心结,在疲惫与伤痛中睡去。
天启载着众人在风雪中飞行,众人都觉得在天启背上如履平地一般平稳。风琅站在天启背上看着远方,她轻声说道:“前方不远处应该就是终南山了,我会让天启降低高度,小西你看到无忧洞的位置时,告诉我一下。”
天启很快降低了高度,下方的景象变得清晰起来。第一次是在这样的角度观看终南山,西林珩突然觉得终南山地域很大,又很陌生。好在无忧洞的特征够明显,西林珩远远看到无忧洞外的瀑布,有了瀑布做参照,很快就找到了那棵玉兰树。
西林珩用手指着那株玉兰树,风琅点点头说道:“好的,明白了。”风琅脚在天启背上轻点了几下,天启便向着那株玉兰树飞去。
天启在那株玉兰树附近降落了下来,它俯下身子,巨大的翅膀再度伸展开来。众人沿着天启的翅膀走了下来。天启收了翅膀,再度昂首挺胸站立在一边。
西林珩轻声说道:“师傅,师娘,咱们到家了。”大毛正在石洞里睡眠,听到响声忙出了洞查看。看到西林珩与火龙儿的身影,他高兴得跳了起来。但是,当它看到西林珩怀中抱着的封无印与云裳时,大毛立刻从石洞上方跃了下来,急促地向西林珩跑来。
天启见一只白猿速度飞快的冲向众人,它刷的一下张开了一面翅膀,大毛一下子撞在翅膀上,像是撞上了一面墙壁。大毛愤怒的嚎叫起来,在终南山自己的地盘上何曾受到过这种气,眼看两个家伙就要进行一场决斗,西林珩说道:“风琅,那是我大毛师公。”
风琅讶异了一下,还是挥手让天启停下了戒备。天启收了翅膀,一脸傲娇的退到一边。大毛也没再与天启纠缠,它向着西林珩跑去。西林珩哽咽着说:“大毛师公,师傅和师娘终于在一起了。”大毛看向西林珩怀里的封无印和云裳,满脸悲戚。它用爪碰了碰封无印的手,发出了哀鸣声。
西林珩本就一直在强撑,被大毛的表现引得热泪满眶。回想起十年里师傅的一言一行,对自己的淳淳教导。西林珩只觉得全身没有一丝力气,他抱着封无印和云裳跪在雪地里忍不住再次痛哭失声起来,火龙儿也跟着哇哇大哭起来。风雪似乎感受到了这样的悲伤气氛,开始下的密集起来。
天启见风雪又大了一些,便向前踱了两步,平摊开翅膀为众人遮挡纷纷的落雪。悠洛含着泪上前对着西林珩说道:“小西哥哥,雪地冰凉,你快起来。”
风琅擦了擦眼角,上来对着西林珩说道:“现在是让大侠和云裳姐姐一起入土为安的时候,你若是这样一直哭泣,封大侠和云裳姐姐怎么可能走的心安。”
西林珩虽然心里明白,可是悲伤却如山一般压降下来。他多舍不得就这样与师傅道别,从此阴阳两隔。师傅的音容笑貌一直在自己脑海里浮现,十年的养育与教导之恩,从来还没有细想过如何回报,师傅就已经离去了。
西林珩哭着说道:“师傅,我一直以为这一生有很长,有许多未知的秘密等着我们一起去发现。没想到这个世界是如此善变,它轻易就将约定好的事情打破,推翻。师傅,我多不舍得你走,我多想自己可以陪着你和师娘,哪怕一辈子不出终南山,我都乐意。”
雪依旧飘飘扬扬下个不停,大毛开始在玉兰树下用双爪去刨土。西林珩看到这情况更加觉得心如刀绞,他清楚地知道再怎么难过与不舍,师傅都无法再回来了。悠洛与风琅还有火龙儿一起用剑开始加入了挖洞的过程。
经过一阵长时间的忙碌后,墓穴终于挖好了。西林珩觉得自己没有站起身的力气,他跪着前行过去。悠洛说道:“小西哥哥,且等一下。”她蹲下身子,双手在墓穴上方一挥。墓**部开始布满绿色的藤蔓,藤蔓上开出白色的蝴蝶状花朵,花瓣还在闪烁着亮晶晶的光芒。
西林珩诧异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风琅在一旁忍不住问道:“悠洛,你是怎么办到的?”
悠洛觉得自己暂时还是不要将自己的身份暴露出来,她淡然说道:“这是洛神姐姐送我的一粒花种,这个花不惧生长环境恶劣,亦不分季节一次开花永不凋谢。在黑暗中还会散发着像满天星斗的光芒,驱除阴暗与寒冷。”
风琅说道:“散发光明,驱除阴暗与寒冷。这花真是太神奇了,能告诉我这是什么花吗?”
悠洛沉思一下,说道:“希望之光,它的名字和它的性格一样,能给人带来希望和光明。”西林珩将封无印与云裳放进了花床之中,只觉得触手碰及那些花叶,能感到一股暖流。
西林珩心里感到一阵宽慰,有了希望之光的存在,师傅和师娘不会在这土地里感受到冰冷与黑暗。希望之光开始在封无印与云裳的上方密密的缠绕起来,很快就将紧紧相拥着的二人包裹了起来,就像一个蚕蛹一样。
西林珩开始用手抓起泥土撒向希望之光,风琅与悠洛和火龙儿也一起向墓**撒土,很快玉兰树下就垒起了一个土堆。
西林珩把背上的青音剑取下来,又将火龙儿手中的长剑取了过来。他将两把剑插在坟前,叩拜了三下。外面的世界依然寒风呼啸,大雪纷飞,封无印和云裳是在希望之光的环绕下相拥长眠,他们就像在春天里,在开满花朵的花房里睡着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