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5 章
事不宜迟，为了给冷枫争取时间，我立马准备动身。
付世何自然不同意我独自去闯营，他说：“上圣门善使毒，不易对付，你一个人必定凶多吉少！”
我将冷枫平放在蛇窟内相对平缓的地上，起身边整理自己的行装，边对阿何回道：“阿何哥，如果你想帮我，拜托你替我保他的安全。”
阿何侧眼看了看躺在地上的冷枫，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只是他故意转过脸，装作忽视我的话，执意地还想说着什么。
“阿何，就让阿溪按自己的意思去做吧。”略带苍老的声音截过了阿何的欲出之言，我转身，看见了面带微笑的仙娘恒婆。
“仙娘，你好些了吗？”仙娘曾中了怪病之毒，刚服下解药，理应多休息，我一直把仙娘当做自己的半个老妈，忍不住关心她的身体。
“没事，他的解药很有效。”仙娘的面容慈祥，始终透出一股平静的感觉，她说，“阿溪，你放心的去吧。村长和神婆那边我会替你解释，这个汉人我和阿何会替你照料。”
看着仙娘透彻的双眼，我忽然明白，她已经和四周的灵通过话，对于过去和未来的事进行了回顾与占卜，因而通晓万事，明白我之所以决定闯营的原因，特意在此时帮我。
“仙娘……”我心中明了，她愿意帮我，是出于信任，“谢谢你。”
谢谢你愿意相信我，谢谢你愿意帮助身为外族人的冷枫。
仙娘没有回答，她的眼微微地眯着，含着笑意斜斜地看着我的发梢，良久，她说道：“蓝溪她呀，生前最喜欢兰花。”
我愣住了，抬手碰到了发上的兰花钗。
“可惜了，那孩子。”仙娘摇了摇头，“总一副闷闷的样子，从不告诉别人自己的心事，更别提喜好。原来还有人记得她曾爱过兰花，想必她若知道，也一定会高兴的。”
仙娘对我微笑，一挥手，一只莹色的小虫出现在我的身边，飞来飞去，煞是可爱。
“它叫幻，是萤虫，不仅能吸灵，也能感应异感，那些汉人来者不善，我占卜到其中不乏有外族的奇能异士，不好应付，你带着它，到时也许会有用得到的地方。”仙娘的话娓娓道来，不急不缓。
幻在我的面前飞舞了一会儿，停歇在我的肩上。
“仙娘，那些外族人不好应对。”付世何皱起了眉头，“不如让我和阿溪同行。”
“这是阿溪的决定。”仙娘走到付世何身边，将手搭在了他的肩上，说道，“溪水始终有自己的方向，苗家的女子愿做溪流而不是河中沙石。你应该问问阿溪的意愿。”
阿何期待的目光停在我的身上，我知道，他想要保护我。
这种感觉似曾相识，曾经那些说过要保护我的人浮现眼前，孟晓梦，冷枫，以及和我一起来到滇北的朱佑堂，而现在呢，孟晓梦下落不明，冷枫生死未卜，朱佑堂也失踪不见……曾经的我，一直觉得有人保护，是件幸运的事，可如果我只能给保护我的人带来灾难，那么这种想法，其实只是自私者的沾沾自喜罢了。
我微微地叹了一口气。阿何在见到我摇头之后，也只能无奈地笑笑，让我独自离开。
我离开蛇窟的那一刻，远远地飘来他的声音：“如果一天之内，你没有回来，我会去找你。”
心中一丝温暖，淡淡地，对于将要恶战一场的人来说，已然足够，更何况，冷枫命悬一线，他在等我回来。
出了蛇窟，洞外的把风人见我要出村，不免诧异，但他对于身为神婆大弟子的我颇为敬重，没有多问什么，就将村里村外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我。
如今九尤处于灵蛇护村的戒严中，攻村的外族人并没有走远，而是驻扎在村外，他们时不时会用火枪攻击护村的灵蛇，却没有更多的动静，似乎是在等待村里人得了怪病以后，自动毒发身亡。
我点点头，那些人就在附近，他们能用远距离攻村，而且在村内造成如此大的破坏，看来不仅带了火枪，极有可能还有大炮。明朝的大炮不轻，要搬运的话，少说也要十几个人。这次攻村，来人不少，若是扎营安寨，目标群大，应该不难找。
谢过把风人，我便独自向村口走去。
村口的蛇群密密麻麻，但似乎对我有所记忆，竟为我出村，自动让开了一条路，而当我离开后，它们又飞快地聚拢到一起，成为九尤的保护伞。
以前我很怕蛇，可在与孟晓梦多次亲密接触以后，看到成堆的蛇群，不仅没有了以往强烈的恐惧感，居然还有一丝亲切。看来，人果然是会随着环境不断改变。
出了九尤，我开始在村子周围，四处寻找上圣门那些攻村人的营地。
可奇怪的是，我绕着九尤村外围走了一圈，也没有见到营地的影子，甚至连烧火做饭的炊烟都没有，这不禁让我心生怪异。蓝祉神婆与把风人都说那些外族人在九尤村外扎寨，随时准备攻击，而且通过他们的描述，对方就算没有五百人，也不会少于三百。这么多人要吃要住，不可能不留一丝痕迹。
九尤村四周虽是山林，却不至于能将三百多人隐蔽地如此严实，连点人的气息都没有，仿佛那些攻村的汉人只闻其声，却未见其人。
“难不成，真的是鬼兵？”我自言自语，暗自笑自己的想法。
“阿溪姐，这个世上真的存在鬼兵。”一个声音从我的布袋里响起，把我吓了一跳，回过神来，才想起是自己的鬼灵童子初一。
我将三色石拿在手中，将初一放了出来，她依然是那个可爱而带点腼腆的孩子。
“初一，你可不要吓我，鬼兵什么的，都是我自己瞎说的。”我可不愿相信，如果真的乌鸦嘴不愿言中，倒霉的可是我。
“可这是千真万确的事实呀，阿溪姐，我是鬼灵，曾亲眼见过鬼兵。”初一的眼睛亮晶晶的，不像是在说谎，她说，“那些鬼兵，在白天不会被人看见，可一到了晚上，你就会听见那些树丛里，传来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窸窸窣窣——”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身旁不远处的树丛里，真的十分应景地响起了不详的响声。
我的汗毛警觉地竖了起来，此时是傍晚，未到晚上，那些鬼兵不至于提前出来活动吧，又没有加班费，那么积极做什么。
“初一，”我的舌头有点打颤，“你不要发出那种声音吓我。”
“什么，阿溪姐，我刚刚没有出声呀。”初一一脸无辜的看着我。
“是嘛，可我听见……”
“窸窸窣窣——”这一次更加的清晰，树丛里的杂草甚至大幅度地开始摆动。
一定有什么东西在那一边。
我对初一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和我站在同一个方向，对付那个莫名地、正在树丛里挣扎的生物。
风影双刀再次出鞘，我屏住了呼吸，等待那东西现身的那一刻。我管他什么鬼兵，还是兵鬼，就算是钟馗挡道，也照砍不误。
“窸窸窣窣——”这一回，那声音已经离我们很近。
很快，一抹红色在绿草丛里显现而出，接着是整个身体的轰然倒地。
“啪——”倒地的是个男子，虽然离得有些距离，但我也能察觉出那红衣的熟悉。
是的，如此熟悉。
我禁不住丢下手中的风影，不顾初一在一旁的劝阻，三步并作两步地跑到了那男子的身边。
将他翻身过来，我整个人都僵住，用手狠狠掐了掐自己的脸，会痛，看来不是做梦。
那张久违的面孔告诉我，倒在地上的这个男人，是我的孟晓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