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很快,那些长草却似有了意识一般朝着她纷纷涌了过来,少女眉眼一冷后退数步,和关潜背靠背,后者看着逐渐围拢过来的长草也是沉眸,低声问道:“花遇姑娘,怎么办?”
少女只看着视线中越发看不清身影的少年郎,也是高声道:“连古古!你身中姑娘的蛊毒,若没有定期缓毒,有多痛苦你自己应该知道!”
闻言,少年郎只略微弯了嘴角,只是多少显得苦涩:“我自然知道。我还知道的是,红花姑娘和你,你们……绝对不是所谓的飞燕门那般简单。我一介小小药房小厮,只想过个清闲逍遥的日子,那些个武林争斗,着实不适合我。花遇姑娘但请放心,这些长草并不会对你们造成多大伤害。连古古在此多谢几位路上照顾,只是今日……”说到这里,少年郎也是微微一笑,笑容耀眼,“一别不见。”说罢还抱了个拳,随后就跟着唐素在少女的视线之中消失在茅草屋内。
“连古古!”少女的声音在夜色之下异常清晰,“原来你竟如此心狠!姑娘为了你被不知道什么人带走,你竟这个时候抛下她!”
然而不等花遇再说些什么,连古古的身影已然消失,竟连气息都未曾察觉了。围绕在她们身边的长草再舞动了一番之后渐渐退去,少女和那几人都放下武器。随即花遇便整个人坐到了地上,也是喃喃道:“原来……竟是这样的人……”
“花遇姑娘?”关潜有些担心少女的状况,走上前来想扶起她。却发现少女的手臂都在微微颤抖,当下也是再问了一遍:“姑娘?”
“我没事。”少女挣开他的手,站起身来朝着来时去路走去,冷冷道:“我们回鸢栖山。”
“……关潜明白了。”
与此同时,身着朴素的男子站在茅草屋之内看着那行人远去,也是略挑起唇角笑道:“这小姑娘倒也算是识时务者。不过鸢栖山……你居然招惹上了鸢栖山?”
被质问的少年郎只无奈摊开双手道:“我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鸢栖山有了牵连。之前在苏州的时候因为办事看到了一柄鸢栖宫所铸宝剑,那确实是一把宝剑。”
“没有顺手牵羊?”颇有些仙风道骨的青年笑着问道。
“就算我是喜欢贪小便宜,倒也不会真的把心思动到鸢栖宫上。”连古古双手抱胸,眸光沉凝,“红花姑娘和鸢栖宫有关系我已经猜到了。只是不知道这个关系究竟是达到什么程度,若说她是鸢栖宫的主人,但这个身份明显是十分危险的,何况她的体内也中了蛊毒。而若说她只是鸢栖宫中人,那她的势力未免也太大了些。”
“哦?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江湖之事了。”唐素只喟叹道:“我认识的连古古,不是一向不入江湖的吗……即便你身怀江湖上人人眼红的秘籍。”
少年郎闻言只扯开嘴角勉强笑了笑:“也对,这次多谢你帮我脱身。等我赚到钱了就来请你喝酒。”说着颇为老成地拍拍青年的肩膀,“我先走了。”
“那我就等着了。”唐素闻言也只笑道,随即又有些严肃道:“不过你下次可别那么莽撞就行事了,还害得我一路从临安跟到开封。还有,记住我之前说的话,不是你入了局,就是你口中的红花姑娘入了局。万事小心。”
“知道知道。”少年郎潇洒挥挥手而后道:“我之后会小心些的。倒是你,落花生也不要吃太多,容易精寒阳痿,这件事我可没骗你。”
“又是你在那小小药房里面听说来的了。”唐素只无奈笑道,随即也挥挥手道:“你体内的蛊毒,说实在我也没办法,之前在悦来客栈的时候我就察觉到了你的不对劲。刚才仔细感觉了一下,竟是难得一见的尸阳蛊,恐怕没有当初给你下蛊的人来给你解,不过数月你就会开始渐渐衰老下去。”
“不怕,鹤发童颜什么的也不错。”
“我也没骗你,如果不尽快解开,三年之内,你必死无疑。”
“……你能别用这么幸灾乐祸的语气说这句话吗?”连古古朝着门外走去,月光透进来将少年郎的影子拉得长长。唐素看着他走出去,只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来:“是生是死,都随缘吧。我这条命本来就是你当初随手捡来的。”
“所以你就这样浪费?”唐素只无奈摇头,随即倒也沉默下去,看着少年郎的身影越发远去之后低声喃喃道:“保重。”
少年郎只扬起手挥了挥。
偌大的开封城内人来人往。城门处照样有着人群堵住城门口,因为折剑大会即将举行,这开封城内将会汇集大大小小门派不甚枚举。人流量愈大,被发现的可能性就越大,但利与弊同存,脱身的机会也更大得多。
当然,大多数开封普通人家是不会考虑这些的。折剑大会在即,富商更关心的是如何从这些个武林门派手中赚钱,而当地的武林门派则是在想着如何在折剑大会上一展风头。至于潜在的暗流,还没有人打算把它们提到明面上来说。
相较于开封大街上的繁华,某一条阴暗小巷里独有的一家小小客栈内的后院里,有少年郎正优哉游哉地随意舞着手中的长剑。但见小小庭院之中剑光忽闪,和着耀眼的阳光映得一旁的朱红窗棂一片光驳。
少年郎舞过一轮剑,将长剑反挚在了身后,而后将脑后面的一束长发甩到了脖子上,也是呼出一口气来。还未待他有下一轮动作就听见一旁有个脆脆糯糯的声音响了起来:“那个……连公子?”
这舞剑的少年郎自然便是连古古,之前他在唐素的帮助下从花遇那行人之中脱身,只觉得轻松无比。考虑到花遇等人必然还会在开封城盘桓许久,这便寻了这处偏僻处先暂时安顿下来,等到那折剑大会的风头过去再说。
而刚才出声的,则是这家小小客栈的掌柜的妹妹。这小小客栈唤作来凤客栈,名字倒是书墨得很,掌柜的本身也是个热爱读书的秀才,整天捧着本世说新语研读,而他那妹妹倒是勤快得紧,几乎这来凤客栈的里里外外都是由她一手打点,倒像是她才是这个客栈的掌柜。
只是这姑娘虽然打理能力一流,但是性格却是说不出的内向,因此明面上还是她那个哥哥当掌柜的。当下他将长剑收好,也是笑着回答道:“迎风姑娘。”
唤作迎风的姑娘也微微笑道,只是笑容多少有些拘谨:“连公子,午膳时候到了。哥哥让我来唤你一同去吃。”
“明白了,谢谢迎风姑娘。我待会便过去。”连古古笑得妥帖,将手中长剑背到身后,正巧挡住了姑娘好奇的目光。他将手中长剑用白色绸布细细包好而后背到身上,腰间的结头打着结实却轻巧。
待到连古古来到客栈大厅,见到的还是冷冷清清的掌柜兄妹已经坐在了一边,当下也是笑道:“让掌柜的和迎风姑娘久等了。”说着他坐到了他们旁边,也是惊讶道:“哇,今日这菜式可是丰盛了些。”
掌柜的笑道:“我们这来凤客栈一向冷清,连公子住进来不嫌弃小栈松雨已是感激不已,这才让迎风多做了些好菜。”
“那便谢谢松雨兄和迎风姑娘了。”少年郎的眸色略敛,却还是笑盈盈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说着便开动起来。那松雨面露欣慰地看着少年郎拆开筷箸吃得开心,也是拿起筷子和迎风说了一声便也开动起来。
就如同松雨所言,这家来凤客栈的人流量几乎惨淡得不忍直视。即便外面繁华大街上所有的客栈都住满了这里却鲜有人问津,一开始连古古也觉得惊奇,迎风便和他解释是因为有一个神秘人包下了这间小小客栈的五间房,还勒令他们兄妹不可以关门大吉。话是这么说,那个神秘人给的银两倒也充足,因此兄妹俩的生活倒也过得还算无忧。
至于会不会坐吃山空,松雨却不肯再透露半点了。少年郎自然是很识相也就是笑笑便没有问了,这家小小的来凤客栈来头或许不怎么样,但是那个神秘人的来头八成不小。而且这来凤客栈的地势虽说偏僻,但奇特的是,几乎在这里可以得知整个开封城内发生的所有事情。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那个神秘人才一直通过给松雨迎风两兄妹银两的方式维持着这间客栈。
剑光于眼前骤敛,少年郎将盘在脖颈上的辫子解开来。乌黑的发丝在他尚显稚嫩却已有力的手指下渐渐散开来,他略微思忖片刻,将乌发编了个最为方便的头型而后用绸带紧紧绑了起来。
“哎?连公子这是要做什么?”迎风看着少年郎穿的白衣飘飘,直有仙去之意也是疑惑道。
少年郎颇为神秘地一笑,朝着迎风低声道:“去当神医!”
开封城内出了件怪事,就在入城后不过百丈就可以在一个拐角处看到一个浑身被白布包裹着的少年郎,少年郎手持一个白幡,上书“妙手神医包治百病”八个大字。偶有路人行近仔细观察,却只看到少年郎如同幽泉一般的双眸,被其中的冷意吓到大多行人都会退开。至于那些个武林人世,看到这个少年郎却只是嗤笑一声而后便离了开去。
“妙手神医包治百病咯”少年郎随便吆喝几声,看着那一拨身着不凡的男子走过去。这一拨男子一看便知不是普通武林门派,只是那为首的阴戾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觉得不舒服。
然而世事总有例外,就在连古古的目光刚刚从那拨人身上收回来之时却见面前站了一气宇轩昂的男子。那男子比少年郎的个子高了不少,却还是恭敬地作了个揖诚恳道:“神医先生,贱内卧病已久,不知神医可有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