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果下学回家,听母亲说自己一下子变成大地主后,不但没高兴,反而整个人都木了下来。独自想了半响也无果之后,这才去寻木樱。
为什么要把田契上的名字都写成自己,姐姐就是不放在自己名下,不是还有父母吗?肯定是因为自己太过无能,所以她才会这么不放心的为自己打算。不得不说这小家伙的自卑的情绪又开始作怪,整个人都钻牛角尖里了。
因而当木樱看到一脸郁色的木果闷不作声的闯进来之后,不由得吓了一大跳,这是又受欺负了?不过木果实是一个特别乖的小孩,就是受了欺负,恐怕也会笑着回家瞒着家里所有人,今天怎么都挂在脸上?
“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你了?”木樱有些心疼的问。正因为木果这种温软的脾性,所以格外的惹人疼。
“姐,为什么?”木果声音十分低落,一直隐忍的泪水在他最喜欢的姐姐面前差点没忍住。
不得不说人与人之间是需要点缘份的。姐弟两人虽然分离这么多年,但再见之后,木樱在木果心中的地位还是很快的便超越了父母。当然这与木樱前世的阅历以及她对儿子长生的那一腔母爱,不无关系。现在长生还没接回,身边的阿耀又太小,所以一腔母爱,分了一多半给木果,因而得到木果的喜欢也是理所当然。
“什么为什么?”木樱被问得一怔,不过很快便反应了过来,原来是知道了田地的事情,看来是想差了,这小孩心思怎么这么重呢,哑然一笑的同时,心又有点酸。
说来在这个时代,木果作为一个十五岁的少年,已经可以算作个大人。有很多跟他同龄的男孩,在这个年纪已经成家,但在木樱这个来自异世的灵魂眼里,十五岁,真真正正一个未成年的少年啊。
“田的事?”木樱笑着拉了他坐下:“怎么,我还认为阿果会高兴呢?”
“那是姐姐花钱买的田,我是没什么本事,可也不能——”
不能占姐姐的便宜,最后一句话噎在喉间没讲完。木果的声音越来越低,透着一股子说不出来的委屈。
伤了少年的自尊心,木樱在心里暗笑。这么善良的孩子,怎么就有人不喜欢呢?
“阿果,心思这么重可不好。离开老家都这么多年,还没忘记那些伤害你的人?”木樱温柔的抚摸着他的小脑袋。
木果垂头,不出声,虽然姐姐的话听得有些懵懂,但不知为何一听之后眼眶就有些发热。
“你且说我将田买来该放谁的名下合适?”木樱暗中叹口气,还是不要再提那些刻在少年心中的伤痕吧。
“姐姐买的,自然就应当是姐姐的。”木果斩钉截铁的道。
“可我是个下堂的夫人啊。”木樱沉声而道。
木果有些怔然,这与下不下堂有什么关系?
“难道阿果不想让姐姐留在家里?”木樱再次反问。
“啊。”木果急了:“姐,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巴不得你永远不离开家呢。虽然我知道这不可能。”最后一句的话声音近乎呢喃。
木樱感动的又摸了摸他的头:“我让你熟读《东夏皇律》你是不是没读?”
“《东夏皇律》?”木果的眼神立马闪烁起来,最终在木樱有些逼迫的视线中,这才无比丧气的回答:“我一看它就想睡,姐,你别哄我,这与《东夏皇律》有什么关系?”
“可有莫大的关系。”木樱苦笑:“《东夏皇律》中可有明文规定,未婚前女子可以用名字置产,算作嫁妆。成婚后,女子也可置产,虽依旧是私产,但在名字之前却要冠以夫姓。夫亡或是离异之女只有立成女户后,方可用本名置产。”
这当然也是静然皇后的手笔,实际上木樱有些摸不透当年的赫连静言为什么会立这样一条律令。苦思无果,只能归结于当时的改朝之战太过惨烈,新朝需要大力发展人口数量,所以朝廷自然提倡**寡夫再嫁或是再娶,这才有限制与之相驳的一系列的边缘律令成立。
木果年纪还是太小,平时又不关心这些,所以自然不知道这些律令。不过此时听木樱说的一本正经,也知道姐姐肯定不会骗自己,当下便有几分释然。其实这也是家里人同意木樱将田归于木果名下的最大原因。
“那也可放在爹娘的名下。”木果有些扭扭捏捏的道。
“自然可以。”木樱轻笑:“不过你放心吗?”
“啊?”木果有些怔然,这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放在爹娘名下与放在他名下有什么区别。
木樱轻拍了他的脑袋一下,有种恨铁不成钢的道:“看来轻松的日子过了几年,就将以前的人与事都给忘了。”
“姐是说老家的人。”木果若有所悟。
总算是开窍,木樱防的就是木家那些老家的人。虽然不曾见过,但在原主的记忆中,那些人可是奇葩的很,她还是提早做做预防吧。
放在木青峰的名下,完全不保险。虽然当年他难得的雄起一把,带着一家人来昌平投靠了岳父,但这并不能说明他就真的对老家的长辈死了心。将来木家两老真有来闹的那一天,他十有八九还的【叛变】。
放在娘的名下也不成,成婚后嫁妆归夫人私有这个常识在木家完全行不通。在老家,所有媳妇的嫁妆都得交由木氏这位老太太把持,所以这也不成。
至于放于木果名下,是木樱从一开始准备买庄子就想好的。木果毕竟与木家两老隔了一代,在父母均在的情况下,完全可以拒绝承担对其的养老义务。将来如果真的因此对簿公堂,在理论上也能先立住脚。
这两年,木静峰与徐月萍连过年都没回去,只让人捎了年礼与养老的银子,听说老家还没分家。木樱一想到那诺大的一家人,头就大了。虽然清静了几年,木樱想恐怕也快到极限了吧,那些人恐怕不会任父母在外过着享清福的日子。
“姐姐,你好厉害。”木果的委屈早就没了。睁着一双大眼,满是敬佩的看着木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了,未雨绸缪,高瞻远瞩,用来形容姐姐再恰当也没有。
“不难过了?”木樱戏谑道:“谁说我家阿果没本事,以后这些地就交给你管了。”
“可是我还要去学堂。”一提到这件事,木果本来高兴的神色又低落了下来。
“阿果,你告诉姐姐,是真的不想去学堂了吗?还是只是因为别人异样的眼光。”木樱还想再确认一下。
“姐,我是真的不想去学堂,虽然秀才能免税,但我没那个能力考秀才。我们夫子也说了,不想科考的就可以回家,可是我不敢跟爹娘说。”木果有些恹恹的。
“好吧。”木樱叹了口气,看来想养个秀才举人出来,暂时是不可能,只能看以后的长生或是阿耀了。
“去书房找外公吧。”
“哈?”木果呆住:“找外公干嘛,外公一见到我就要考我。”他躲都来不及,才不要送上门。
木樱忍不住又拍了一下他的小脑袋,当真是怒其不争。不过这次遭到木果的强烈抗议:“姐,我都长大了,你不能把我当成阿耀。”
“把你当阿耀?”木樱失笑,现在的她可是还不能拍阿耀的小脑袋:“我跟外公说了你可以不必上学,外公只是想听你亲口对他说一声。”
“真的?”木果兴奋的一高蹦了起来,这样子还不是孩子,木樱忍不住满头黑线。
“外公是我们亲人,你怕他做什么?”木樱忍不住又开解道。
“姐,你刚回来不知道,外公在我们这一片名气可大着呢,大家都怕他。”你不怕这才另类好吧,木果也忍不住腹诽。
有名气吗?木樱眼神闪了一下。
“大家都说外公是个有本事的人,可惜外公死活不开私学。”
有本事,有本事没考个举人,当个官什么的?有本事连个客栈都经营不好?木樱在心里也腹诽着。
不过嘴上可不能这么说:“别人怕你怕什么?你可是外公的亲外孙,与爹娘一样,打你骂你,不过是为你好,你这么躲着外公,岂不是跟那些邻居一样把外公当成了外人,外公岂不是很伤心?”
木果被木樱说的有些糊涂,思索了一会,用力的点了点头:“姐,我知道了,我这就去给外公道谦去,以前都是我做错了。”
“知道错了就好,赶快去吧,回头我还有事吩咐你做呢。”
“好啊,姐你等我哈。”笑着跑掉了。
木樱微笑着摇摇头。
“也就你劝他能听进心里。”徐月萍抱着阿耀从内室走了出来,刚才姐弟的谈话肯定都听到了:“别说,不说阿果,就是我见到你外公也有些害怕。”
“娘,你是外公唯一的女儿,外公疼你都来不及,还怕什么?”
“正因为是唯一的女儿,我才害怕。害怕让你外公失望啊,娘其实伤透了你外公外婆的心。”徐月萍有些黯然。
“娘,那都是过去的事,现在不是很好吗?我们一家人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好的。”
“借你吉言。”徐月萍叹了口气:“今年你爷爷过六十大寿,你爹说要回去。”
原来是因为这,怪不得最近看母亲都一付心思重重的样子,木樱有些哭笑不得:“娘,我们不可能与老家真的断了关系的,你放心,这次我跟你们一块回去,保证你是怎么回去的就怎么回来。”她知道母亲是怕老家人不放他们再回来。
“你回去干什么,你还怕他们害你的不够惨。”徐月萍没好气道。
“我回家的消息不可能瞒住他们,与其等他们找上门来,我还不如自己回去。放心我有办法对付他们,娘,你就安安心心的陪我外婆过点舒心的日好了。”木樱微笑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