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克尔解释了消费者方类似资本增殊机制的增强效应。他说:“‘增强效应’作为成瘾性行为的一个定义特征,是指目前增加某种药物或其他商品的使用会引起将来对这种商品的需求的增加。用消费理论的术语来说,‘增强效应’意味着过去的消费品和现在的消费品是互补品的关系,也就是说,所消费的成瘾性商品和成瘾性资本二者是互补品。”这至少回答了一个关键问题,那就是资本可以从生产方面实现价值积累和增值,而在消费方面同样可以实现价值的积累和增值。需求曲线的上升,反映的实际不是商品供求关系,而是需求资本化关系。
从技术分析角度看,贝克尔的思路是有道理的。最明显的是一个公认的例子:“美妙的音乐听得越多,人们越会对它产生更强烈的偏好。”这是马歇尔40多年前的说法,暗含了偏好稳定的假设。贝克尔则用个人资本(人力资本存量之一)来加以新的解释。在这一解释的过程中,贝克尔又追加了一条法则,来解释青年人与老年人对音乐偏好的不同,这就是需求弹性,也就是必需不必需的程度。对青年人来说,需求曲线越富于弹性,需求越非必需,就越具有成瘾性。
贝克尔虽然还是在理性的范式下讨论资本,但与传统的现代经济学比有一个大的变化,就是将资本领域从企业中心转向了生活中心,从生产资本投入转向消费资本投入。后现代进而将消费资本投入,从理性中心转向了感性中心,完成了后现代转向。
贝克尔的分析虽然有助于说明成瘾性行为一旦对应于效用,它将如何发生相对变化,但却无助于说明成瘾性是否可以同效用相对应。这个问题是理性学的天花板,我们必须求助感性学才能得到正解。
罗默的知识资本理论
罗默的知识资本,并没有把与活劳动结合作为定义的一部分。但罗默强调知识的外溢性,又突破了传统经济学在专用性范围内研究资本的界限。
在罗默看来,由于知识具有外溢性,具有公共产品的特点,知识的产出不足以弥补厂商的投入,因此应采取政府补贴方式平衡知识供求。
由于罗默没有突破D-S模型中关于品种不经济的预设,因此还不能说他是后现代主义者。但是,罗默的知识资本理论,一旦与品种经济性假定结合起来,就具有为后现代经济提供理论支持的潜在可能。
社会资本:一种新的资产品种
社会资本是相对于私人资本而言的,它是一种网络资本。
世界银行环境局研究报告《扩展衡量财富的手段--环境可持续发展的指标》中,专门辟出一章探讨社会资本评价指标,题目就叫“社会资本:被遗漏的纽带?”
按照世界银行的观点,社会资本是同其他形式的资本一起进入发展过程中的一项投入。在宏观水平,社会资本成为生产函数中的第四类资本。和人力资本相同之处在于,它既是消费品又是投资;但区别在于,社会资本只能为一个群体所获取,具有公共品的特性。
社会资本有一个奇妙的性质,使它看起来好像专门是为网络而存在的,因此成为网络经济独特的资本品种。这就是:这种资本越共享越多。它与梅特卡夫法则(网络价值不在节点,而在关系)暗合。
不妨回想一下,工业经济的资本投入品中,没有一样是具有这种性质的。工业革命中的蒸汽机技术及其相对应的资本品,就不具有社会资本的这种特点。它必须通过专有(资本不与利益相关者分享)和单向产生利润(只能是老板赚工人的,不可能是工人赚老板的)而存在。
比如,人际关系是一种社会资本。你与别人共享的合作关系越多,你的社会资本越丰富。关系这种财富存在于共享形态中,是你与朋友分享的。俗话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实际并不确切。只有一个朋友时,确实只是多“一条路”。但随着朋友数量(节点)增加,路(商业机会)是呈指数增长,而非算术增长的。可见,关系的价值完全符合梅特卡夫法则对技术网络的定义。同时,关系是交互的,不是单向的。比如,你不能只利用别人,不让别人利用你,那样的话关系就无法持久。关系这样一种社会资本,从“商务”角度看的人际网络性质和互惠互利性,与从“电子”角度(如TCP/IP角度)看的分布式计算和交互性完全是一回事。关系,是“电子”与“商务”水乳交融的产物。
阿马蒂亚·森的生活内容
把消费作为经济中心的观点,可以称为生活世界的观点,或感性选择的观点。阿马蒂亚·森与鲍德里亚和巴塔耶一样,都是把生活世界、感性世界置于生产世界、理性世界之上。阿马蒂亚·森与巴塔耶都是先区分生产与生活,然后把生活抬高到生产之上。
具体来说,阿马蒂亚·森的策略是,“从熟悉的商品域转向尚不习惯的生活内容域”。区别两种意义上的价值,一种是生产世界意义上的价值,即“效用”;一种是生活意义上的价值,即“价值”。将传统工业化经济学摆在第一位的效用降为第二位的、派生的,而将生活内容域的价值提高到第一位。这种策略与卡尼曼的策略一模一样。
王利文、于占杰译的《论经济不平等/不平等之再考察》的一个大胆译法令人赞赏,他们将阿马蒂亚·森的一个核心概念“functioning”,统统译为“生活内容”(其他译本均译为“功能”)。其实“functioning”这个词本身并没有“生活内容”的意思,但放在阿马蒂亚·森的语境下,却十分传神和贴切。这个意译的逻辑是:功能是实现的能力(阿马蒂亚·森用这个词指代“价值”),而有效能力是在生活世界起作用的,因此所谓功能是特指生活内容。从阿马蒂亚·森思想的上下文来看,确实是这个意思。阿马蒂亚·森给“functioning”的定义就是:“一个人处于什么样的状态和能够做什么的集合”。它的具体内涵包括生存需求,以及感觉快乐、获得自尊、参加社会活动等,相当于马斯洛说的五层次需求。从这个意义上说,所谓“functioning”实指以所满足需求表示的价值集合。
有了这个前提假设,接下来阿马蒂亚·森指出,能力是一个集,而效用不过是一个点。也就是说,价值不是一个数,而是一个数的集合;而效用不过是一个数。这个看似很学术的说法,击中了传统工业化的要害。因为价值是一个集合,这意味着价值是多元化的。这是互联网价值观的根本基础,而这一点是原来的经济学要“严防死守”的。用互联网的语言来说,效用相当于网络的中心,所以只有一个点;价值相当于网络的节点,所以是多个点的集合。回过头来看,当年马歇尔用效用消灭价值的理论意图,就是要为同质化的大规模制造张目,为资本的一元化张目。大规模制造过期了,资本被知本替代,其理论对应物--效用也就该当做特例来悬置,而不能再当做“普遍真理”了。
这是阿马蒂亚·森经济学理论的基石,也是他思想中最闪光的地方。至于说他谈到贫困、不平等之类,是体系外围的东西,是价值的具体内容,而且是印度人特别关注的特殊内容。对印度人来说,回到生活世界,首先要面对的是消除贫困。因此,在各种价值(如平等、快乐和正义)中,阿马蒂亚·森特别关注弱势群体是有其特殊理由的。
阿马蒂亚·森的经济理论有两个明显的弱点。一是他既然想到马斯洛式的需求层次,就应该考虑到价值多元化在高级需求阶段更加明显,而他更多考虑的是印度这个国家的情况;二是他的能力理论缺乏一个像卡尼曼前景理论中“框架”那样的过渡架构,建立生产理性的一元世界与感性生活的多元世界的桥梁。
但不管怎么说,阿马蒂亚·森的理论是可以在价值论上为信息化提供最缺的基础理论一级的支撑的。
对比经济学中的后现代资本理论与后现代思想中的资本理论就可以发现,两者发展是不平衡的。前者的发展滞后于后者的发展,而后者也还处于探索阶段。人们在解构资本方面发表了许多深刻的见解,但是如果进行建构仍然缺乏实证和可操作的研究。
贝克尔:《口味的经济学分析》,9~10页,北京:首??经济贸易大学出版社,2000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