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青碧明了她的担忧,轻轻地把手放在季云英的手背上,轻握了一下,借以抚平她惊慌的思绪:“妹妹不用担心,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难不成六妹妹还会记恨到现在不成?”
季云英咬着朱唇,轻轻地点了一下头,眼中惊慌仍存。
别人或许忘了,可她却忘不了多年前的那个秋天发生的事情。
那个时候,虽已入秋,但夏天的炎热还没有过去,正是“秋老虎”横行的时候。有一天,六妹妹随母到季府来玩,暑热未退,她们决定到别院的池塘里划舟,由于觉得身边的丫环跟着扰了兴致,于是二人便让跟着的丫环人统统站在边上远远看着。
别院的池塘很大,二人绕着池塘找船。中途季青碧却被苏氏身边的大丫头香鸢叫走,她于是一个人寻找。在靠北边的地方,有一条小船静静地停靠着,上面有一个相貌平庸的丫环正在朝她招手。她没有任何防备地坐了上去,然后,船翻了,那个人不知所踪,她却与船上不知什么时候坐上去的六妹妹同时落水。闻讯赶过来的丫环们救起了她们二人。但是,令她震惊的是,她还没从落水的惊魂中恢复过来,六妹妹却指责是她推的她落的水,任她如何解释也无济于事,而她说之前见过船上的那个相貌平庸的丫头也被六妹妹一口否定,说根本没有此人。
她这个六妹妹是三老爷府上的庶女。按理说庶女的地位不高,但是由于三老爷娶了一妻几房妾室,除了六小姐之外全是儿子,由此六小姐就倍显得珍贵起来,也养成了娇纵的性子。她本与季云英互看不顺眼,如今受此大辱,岂肯罢休?!于是在季府大闹,不仅如此,还到外面唱衰季云英。
作为季云英的生母,曾姨娘当然不肯,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但是,审了几个丫头,都说没有见过船上有其他人,这无异是暗证季云英说谎。
曾姨娘深知这个女儿老实巴交,没有说谎的胆子,但是查不出什么,也只好认栽。六妹妹于是闹得更加欢腾,三婶婶不是吃素的,也掺和进来,但是后来事情还是结束得很快,想必是曾姨娘许了什么好处与三婶婶,三婶婶便带着落汤鸡似的六妹妹走了。但是,季云英与六妹妹的梁子也越结越深。
曾姨娘当着她的面,把六妹妹数落一顿,后来,六妹妹跟自己跟得更紧了。
后来,季青碧心想,整个事件中最幸运的好像是自己,如若不是自己中途被人叫走,怕掉到水里被陷害的人是自己吧?
于是对于季云英便多了一分同情。
季青碧转过话题,问道:“妹妹此番前来,可曾告知于姨娘?”
季云英轻轻摇头:“我方才去过姨娘的院子,正逢姨娘与父亲正在商议事情,我不便打扰,便回来了。既是父亲知道的事情,想必姨娘也不会反对的。何况姨娘也多次提点我,要多多向姐姐讨教,如今这是难得的机会,姨娘高兴还来不及,哪里会反对呢?”
季青碧抬头看了季云英一眼,眼中笑意更深:“那真是太好了。以后我们姐妹二人一定要亲密无间。俗话说,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那么我们就是,万年修得姐妹花,做一辈子的双生花!”
说完,季青碧回过头来,对一旁立着的如眉道:“你去把刚从福鑫坊取回来的那串绿雪含芳簪拿过来。”
如眉点头应了,不多久就从里间取了一枚绿簪出来,递到季青碧的手上。
这枚绿雪含芳簪是洛京第一金银玉器制造大家“福鑫坊”今年的新作,上品和田玉质地温蕴延绵,经高超匠工之手雕刻,如雪般晶莹的玉石上,上面翠绿冒头,如万顷雪疆拥簇一片绿意,煞是好看。
季青碧把簪子接了过来,递到季云英手上,含笑道:“难得我与妹妹投缘,今日姐姐就将这今年新出的簪子送与妹妹,见证我们的万年之好。”
季云英看着递过来的价值不菲的簪子,连连摆手:“这如何使得?姐姐还是收回去吧,姐姐的这份心意,妹妹心领了。”
季青碧轻轻一笑:“妹妹莫不是嫌我这簪子庸俗?簪子虽俗,但我对妹妹的心却是真的。”说完站起身来,亲自帮季云英把簪子插鬓发之中,赞叹地说一句:“这枚簪子真的很适合妹妹。”
季云英欢喜异常,这枚簪子可是她期盼已久的,皆因价格太贵望而却步,没想到今日里居然有人送上门来了。想到下个月要赴宫里的赏荷大会,自己正愁着没有合适的配饰,面前这位四姐姐倒帮自己解决这一难题了。想到这,不由对季青碧展露真诚笑颜来。
午饭时分,姐妹二人共桌而食,欢声笑语,相谈甚欢。午后,季青碧果然让崔妈妈做了季云英爱吃的冬瓜盅,季云英看她的眼睛都变成了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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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英姐儿搬去了碧风阁?”午睡过后的曾姨娘,睁着一双漂亮的慵懒的丹凤眼,却因了这个突然而意外的消息给狠狠地震了一下,眼睛立马圆睁。
赵妈妈看了她一眼,有些沉重地点头道:“之前四小姐跟老爷下棋,不知怎的扯到英姐儿的棋艺,四小姐主动提出教英姐儿下棋,还说让英姐儿搬过去的话,教起来会更方便一些。老爷也就颌首同意了。”
“这个英姐儿,怎么就只会坏事呢!”曾姨娘咬咬牙,恨铁不成钢道,“至少也得事先往征求一下我的意见是不?这么被人怂勇着就着急地去了,我看这个英姐儿是根本没把我这个娘亲放在眼里……”
听着曾姨娘话里头颇有埋怨之意,赵妈妈忙道:“怎么会不把姨娘放在眼里呢,英姐儿哪有这个胆子?我在外头也见着了,英姐儿的确来过,只是见姨娘与老爷正在商量大事情,英姐儿不便打扰,便折回去了。”
曾姨娘脸上的神色稍霁,仍然不解气道:“那个小贱人,怎么就使了这招来拉住英姐儿,你说,我们接下来还怎么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