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大哥垂头不语，而二姐望向自己的眼神清亮，她知道自己的话，聪慧的二姐已经领悟了，不由在心里宽慰一笑。
这个时候，如眉已经将熬好的药汤端了上来，放在窗台上摊晾，而碧秋与青梅并没有跟来，想必是在小厨房里拾掇。
季清羽看了一眼窗台上的那碗药，脸上掠过一瞬间的犹豫，便别过脸去。
他这副表情一丝不落被季青碧看了去，后者的脸上便露出一丝嘲讽：“大哥可是觉得这药苦，不敢喝？”
季清羽被说中心事，不由脸上一红，面子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道：“谁说我怕这药苦？我不过……不过是想待会再喝罢了。”
季清瑜看了一眼面露难堪的大哥，忙道：“四妹妹，你不知道，这一次姜大夫开的药特别的苦涩，难以下喉。前两****侍候大哥喝药的时候，大哥不过喝了几口，就吐得天昏地暗，不仅把吃下去的饭菜全吐了出来，还差点连黄胆水都吐出来……这两日大哥不肯再喝药，这伤势就不见好……”
“瑜儿！”被人将自己的懦弱暴露出来，季大公子的颜面更挂不住了，瞪着季清瑜喝斥道。
季清瑜不理会季大公子似要杀人的眼神，只把目光看向季青碧，希望这位四妹妹能够说服大哥把药汤喝下去，不然的话，这身上的伤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季青碧忽地道：“如果我应允半年之内，把母亲从郊外庄子接回来，大哥可否考虑喝下这碗药？”
季清瑜与季清羽双双抬起头来，愕然地看向季青碧。似乎二人都已感受到季青碧的变化，他们并没有认为她说这话纯粹是开玩笑。
季清羽看了一眼窗台处那满满一碗苦涩不堪的药，咬咬牙：“你此话当真？”
当初苏氏之所以被贬到城郊庄子里去，说到底也是因了面前这位四妹妹的缘故。这些年来，他们兄妹俩没少在季父面前恳求让母亲搬回府里来。什么事情都好商量的季父，偏偏在这件事情上较了真，不管说什么，不管谁来说，就是不松口，说是不能再放苏氏回来毒害府里的姐儿了，这使得他们兄妹俩彻底没了辙。
事情皆因季青碧而起，如果季青碧能前去季父面前求情的话，指不定这事真的会有转机。
季清羽是个孝子，他始终不相信自己善良柔弱的母亲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这些年来苏氏在城郊庄子里的苦，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如果能够让苏氏重回季府，不再那个偏僻的庄子受苦，即便是上刀山，下火海，他也是愿意的。
季青碧微微一侧头，露出一丝笑意来：“绝不食言。”转头示意如眉把药端过来。
“你可不要骗我。”季清羽看了一眼季青碧，威胁地说了一句。再看看面前如眉递过来的药汤，尽管心里犯怵，尽管知道这一碗灌下去，会在四妹妹面前吐个天昏地暗，颜面全失。但是为了娘亲，什么他都能够承受，什么面子的事他都可以抛到九霄云外去。
看到一向以英雄好汉自居的大哥脸上一副赴死的神情，季青碧不由抿嘴一乐。
而看到季青碧灿若春花般的笑颜，季清瑜不由怔住。
要在往日，兄妹三人见面，无不是横眉冷对，浓浓的火药味，几时见过这般欢乐滑稽的场面？而这样只有在她的梦里才有的祥和场面，竟然真实地出现在她的面前，令她一时之间分不清到底是在梦里还是梦外。不管怎么样，不管出自什么原因，她都希望这样的和谐与温馨，能够长久一些，再长久一些。
她正胡思乱想间，忽地听到季清羽“咦”了一声。她忙朝着大哥的方向看去，见大哥一如往日般皱着剑眉，脸上却没有往日那种难以下咽的痛苦神情，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疑惑。然后，仿佛像是爱上那碗黑乎乎的药汁一般，一古脑全喝了下去，喝完还咂咂嘴巴，似乎挺好喝的样子。
季清瑜看得有些愣住，她实在很难将三天前喝药吐得天昏地暗、一脸痛苦的大哥与现在面前这位带了一副舒心笑容的大哥联系起来。
莫非四妹妹在药汤里下了什么迷魂药，让大哥喝这苦涩的药喝得如此痛快？
不管怎么样，不管用什么法子，只要大哥肯喝药，那大哥身上的伤就好得快，这是她这个做妹妹的最感到欣喜的事情。
季清羽望向季青碧，眼底自然而然倾泻出笑意来：“我可是把药都喝完了，你可不能赖账。”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占了便宜的沾沾自喜。
没想到这碗药汁居然一点都不苦……
“那是当然。”季青碧答得一点都不含糊。让如眉上前收了碗下去，唤碧秋过来。自己也不多话，起身告辞。走到门口时，忽地回头道：“大哥，你屋子里丫头的熬药水平，该好好****一番了。”
说完，也不待大哥与二姐有何反应，直接带了如眉、碧秋，捧着带来的事物回自己院子去了。
“四妹妹到底在说什么呢？”季清瑜脸上一片茫然。她性子柔顺，像极苏氏，自然想不到其他方面去。
季清羽沉默半晌，脸色渐冷，忽地高声唤道：“书砚。”
一直在院子里候着等候吩咐的贴身小厮书砚，闻声赶忙小跑进了书房：“公子，有何吩咐？”
“你带几个人出去，把院子的门堵了，没有我的话，任何人都不得放进来！”季清羽面沉似水，说出的话掷地有声。
书砚怔住：“大少爷，你这是要…….”瞧着季清羽脸色不对，下半句疑问吞回到肚子里，忙到外面招呼几个人过来，提了大棍守住院门。
“大哥，你这是要做甚么！”季清瑜见大哥如临大敌的架式，不由吓了一跳，脸色稍变，“好端端的为什么要堵门？”
季清羽冷笑一声：“没想到这些年来，我不大顾着院子里的事，倒是多了不少神神鬼鬼的东西。那正好，今天小爷我就借着这个机会，一并清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