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轻歌浅笑着从北棠明夏手中接过协议书,却不曾看便塞进了怀里,因为这些条件是需要冷奕霖同意,而不是自己,其实以现在的形势,无论如何苛刻的条件,冷奕霖都没有能力拒绝,能苟延残喘,已经是万幸。
他只需要将协议交给宫里,就算是完成了任务,至于进一步的磋商,他并不打算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往自己身上揽,只想尽快找到轻儿,只想要和她双宿双栖。活着,就像是一场挣扎,他累了,倦了,心里低低地喊着:轻儿,千万不要离开。
于是,凤轻歌辞别了北棠明夏,出了军营,立刻马不停蹄地赶回宫里。那时,陆雨彤、冷奕霖和冷云霄正焦灼地等着他。
凤轻歌将协议交由太监递了上去,自己则在一旁休息。冷奕霖看完之后便交给了陆雨彤,然后传给了冷云霄。
“丞相大人有看过协议吗?”陆雨彤问。其实她心里知道,凤轻歌一定没有看,否则他绝不会允许北棠明夏要迎娶柳云轻的这一款出现。
“没有。”他怎么会猜不到,上面一定是割地和财物补偿,当然,还有交出北棠家灭门的凶手。
“那你看看吧。”冷云霄将协议又丢回给了凤轻歌。
凤轻歌对三人的言行有些不解,忙拿起仔细看起来,当看见北棠明夏亲笔写的那一条,他险些从椅子上跌下去。北棠明夏竟公然提出要他的轻儿,他绝不会允许,绝不会。
冷云霄此刻的心情也很复杂,转身问:“不知陛下是否答应北棠明夏提出的条件?”
冷奕霖侧脸看了看母亲,即使再早熟,孩子始终是个孩子,遇到许多问题都需要依仗长辈。陆雨彤沉吟道:“本宫知道丞相和柳姑娘的感情,但关乎国运,由不得我们不从,而且一个女子比割让的城池和百姓,那是微不足道的。”
陆雨彤昨夜动用自己安插在丞相府里的眼线瓶儿去杀云轻,没想到却失败了,然而如今不用她废吹灰之力,便可以除去眼中钉,自然是最高兴的人,但看见凤轻歌的神情,却又有些担心,凤轻歌现在可是举足轻重的。
“我不会让她嫁给别人。”凤轻歌决绝地说。即使那个女人移情别恋,他也绝不会允许她嫁给别人。
“不是本宫想把她嫁给北棠明夏,而是北棠明夏指明要她。”陆雨彤仗着自己有理,说话的音调也提高了,“北棠明夏是叛军的首领,而且被拥为帝,此刻兵临城下,随时会攻城,我们拒绝不了。”
“抛下这丞相的身份,我只是一个普通百姓,我只是一个男人,我才不管什么国家,什么天下苍生,什么江山社稷,我只做我自己想做的。”凤轻歌起身,然后向外走。
“那本宫告诉你,北棠明夏提出的任何条件都可以再谈,唯独柳云轻,作为这一战的战利品,一定会送给北棠明夏。”陆雨彤冲他背影喝道。
凤轻歌没有回首,只是顿了顿,然后快步离开。此刻,他忽然觉得自己很是无能,很是懦弱……
看着凤轻歌的背影,冷云霄抿着薄唇,心想:做自己想做的?如果凤轻歌早一点醒悟,或许他和柳云轻也不会是今日这样的境况。人,千万不能让太多的感情和事物牵绊着自己前进的脚步,否则必定会一败涂地,这就是凤轻歌最大的弱点。
冷奕霖回过神来,不知为什么,想到要把那个漂亮的女人送人,心里说不出的不甘心不情愿,于是仰脸望着母亲道:“母后,真的要把她送人?”
“皇儿,不只要把她送人,还有这半壁河山,这数百万的黎民百姓,都将送给别人。以后也不知道要牺牲多少人,流多少血才能换回来。”陆雨彤叹了口气。
冷奕霖咬着唇,似乎明白了母后的意思,那样风雨飘零的时代,又有几人能真正做自己想做的,即使身为君王。
“可是据我所知,柳云轻并不在丞相府,只怕凤轻歌的人也正四处找她。”冷云霄提醒道。
陆雨彤略微沉思了一刻:“来人,立刻张榜悬赏,谁若是有她的下落,立刻向官府禀报。”
待有人领命而去,陆雨彤还是不放心,立刻又吩咐道:“以防节外生枝,麻烦王爷亲自带人出宫去寻找,请务必在凤轻歌之前找到她。”
“臣遵旨。”冷云霄起身,如果让他先找到她,送不送人,那还是未知之数,只因为,他舍不得。
且说云轻,原本寻了一处偏僻的地方休息,忽然看见远处百姓们拖儿带女、背着包袱,一副要出逃的样子,已经猜到是北棠明夏的大军兵临城下了,可现在情况到底如何?
她起身,向街道缓缓走去,那红色的喜服随风飘舞,比她多了几分生气,却更唯美。
她的装束,若是在平时,一定会十分引人注目的,不过此刻大家都顾着逃命,谁还会在意其他人呢?她一个不小心没来得及闪躲,被匆忙奔跑的人撞了个趔趄,背上的伤口便又痛起来,血也缓缓溢出,在她身后滴出一条蜿蜒崎岖的红线。
她忽然看见墙上贴着的榜文,竟是找自己的,起初只是淡然一笑,当隐约领会其中的意思,不免花容失色。她并不太懂这个时代的文字,大概意思无非是说北棠明夏要要她,为了平息战争,希望有见到她的人速去官府通报。
她凄然一笑,他们要将她作为战利品送给北棠明夏?即使这只是陆雨彤的意思,难道凤轻歌也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当心痛到一定程度,自然不觉得再痛,只是很苦。
她转身,正踌躇着何去何从,却看见不远处凤轻歌正四处张望,那一袭白衣,截然而立,在慌乱的人群中犹如鹤立鸡群,特别明显。她想也没想,忙闪身进另一条巷子,然后向离他越来越远的方向走去。
她只在心里悄悄地说了句:再见,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