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月华看沐莲又笑又跳的，也跟着站了起来，拉着她的手问：“知道什么了，这么高兴？”
沐莲笑道：“姨娘，您想知道我知道的，可我也想知道您知道的，不如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殷月华也笑了：“好啊！怎么交易？”
沐莲从头上拿下一只金钗，笑道：“我说一句，您说一句。”
金钗在两人手里传递，到谁手里，就由谁说。这是她们以前常玩儿的游戏，殷月华也常用这方法帮她复习旧知识，传授新知识。
殷月华缓缓坐下，微微笑道：“好啊，你先说。”
沐莲嘟着嘴坐到她对面，嘴里嘀咕道：“姨娘最奸诈了。”
殷月华故意做出没听见的样子，大声问：“你说什么？”
沐莲赶紧满脸堆笑道：“没什么，没什么。那我说了。第一句是，今天我在得闲亭遇见沐萍，她告诉我，夏家老太爷寿辰，太太送了沐萱亲手绣的福寿图去。”
殷月华一边点头，一边说：“这个不算。这是你本应该告诉我的。说说你想到了什么？”
沐莲哼了一声，想一想，又道：“沐萱出生之时，老太爷便和夏家订了亲。夏家老太爷夏晟和老太爷是同科的进士，也是知己好友。
“当年，因为夏家老太爷是翰林院侍读，不过是个正六品的官，老爷夏正昌也只是建安十一年的进士，庶吉士，根本就不入流，太太心中是一百个不愿意。碍于老太爷的面子，不敢发作，日夜盘算着怎么退了这门亲事。
“没想到太子死后，夏晟得皇帝赏识，升了户部右侍郎，官至正三品，夏正昌也升了翰林院学士，自此，夏家便是一日千里，风生水起。”
沐莲说到此处，见殷月华睁大眼睛瞪着她，道：“您别急，我知道这些也不算，您接着听。”
殷月华笑道：“我不是急，我只是奇怪，你身在与水居，竟知道这么多。”
沐莲抿嘴笑了笑，有几分得意，又有点不好意思，道：“我这么聪明，自然知道了。”
殷月华笑着敲了敲她脑袋，示意她继续。沐莲接着道：“近日里还听说……”殷月华听到这里，用手指着她的耳朵笑，沐莲知她取笑自己耳朵长，也不理会，继续道：“与沐萱有婚约的夏家二公子夏哲楠，年纪轻轻，便做了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佥事，官至正四级，比他老子还高一级，京都一带，早传为佳话，多少达官贵人的小姐，都盯着这块肥肉，而卫国府里，又是这样的情形，你说，太太能不急吗？”
殷月华听得入神，见沐莲停住，便问道：“怎样的情形？”
沐莲笑道：“姨娘，先别问，该您了。”说完将金钗交到殷月华手里。
殷月华接过金钗，却愣了，一时间，往事浮上心头，千头万绪，却不知如何开口，良久，叹气道：“莲儿，你知道府里的二爷吗？”
沐莲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殷月华并不理会，拿起桌上的魏紫，痴痴的看着，像是在欣赏，又像是回味，过了一会儿，轻声道：“这魏紫，便是他为我种的。”
沐莲闻听此言，心中大惊。对于姨娘为何被禁足与水居，她一直不敢细问，也没有多想，只以为是得罪了老爷，现在看来，此事，还与二老爷有关。
可惜，对于这位二老爷，她知道得太少了，只知道二老爷名叫沐世远，乃太姨娘所生，在她出生之前，便已死了。这卫国府里，只要有人说的，她大都知道，即使不知道的，凭她的脑子，也能想到。可是这位二老爷，却是从未有人提及。
沐莲正想着，殷月华已将金钗交到她手里，沐莲接过金钗，看姨娘表情惆怅失落，便拉着姨娘的手道：“姨娘，二老爷不在了，还有我。”
殷月华没想到她竟如此洞察人心，愣了愣，笑道：“傻丫头，姨娘有你，什么都够了。”又道：“好了，该你说了。”
沐莲收拾好情绪，继续道：“现在府里的情形，沐萱已过及笄，正益婚配。可府里的规矩，长幼有序，沐萍守节，沐萱便不能嫁。现如今老太太的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若哪一日突然没了，沐萱又要守孝三年，到那时，虽也能成事，到底不美。京都众多小姐窥视先不提，就算先收了房，也够她受的。沐棕的婚事上，太太已是十分不顺心，这一回，她定会用尽全力，让沐萱早日嫁过去。”
沐莲说完，将金钗交到殷月华手里，殷月华接过金钗，心里即是赞许，又是担忧，即是欣慰，又是心疼。
赞的是她思维缜密、分析透彻；忧的是府中关系盘根错节，该如何是好；欣慰她耳聪目明，头脑灵活，将来无论到哪儿，定是能好好生活；又心疼她小小年纪，就要卷入斗争之中。想到这里，也不再犹豫，握紧金钗，郑重道：“当年太太助我住进与水居，曾拿走玉佩，并让我立下誓言，除非太太将玉佩还给我，否则我永世不见老爷。”
沐莲听姨娘此言大有蹊跷，第一，为何是助姨娘住进与水居，莫非进与水居，是姨娘自己的心愿；第二，老爷的姨娘也不止一个，又为何如此忌惮殷姨娘；第三，太太此时将玉佩还回来，就是允了姨娘见老爷，那么，想到这里，沐莲抓住姨娘的手，声音竟然有些颤抖：“沐萍守节之事，是老爷亲口应允，若要沐萍出嫁，也得老爷松口才行。所以……”沐莲说到此处，深吸了一口气，“太太的意思，是希望你出面说服老爷同意？”
殷月华愣了愣，笑道：“这么多年了，老爷恐怕早不记得我这个人了，又何况听我劝解？”
沐莲摇摇头道：“太太一向行事稳妥决断，若是没把握，不会轻易出手。”
殷月华听她说得有理，点点头道：“我也知道，若不是他护着，我在这与水居，是住不下的。”
沐莲见姨娘这话说得伤感，便拉着她的手，将头轻轻靠在她肩上，正要开口，只听流云在外回说晚饭已备好，问在哪里吃。殷月华便让送到书房来。
饭后，殷月华见天色已晚，便吩咐沐莲道：“你也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让姨娘好好想想。”
沐莲此时心中虽有千言万语，却不知如何开口。半天，只说了一句：“姨娘，别为我，也别为其他任何人。”
殷月华点点头，待她走后，掏出玉佩来，眼泪再也止不住，一颗颗掉下来。十四年了，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忘了，没想到真记起来，就如发生在昨日一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