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会儿,只听得马蹄声渐行渐远,那男人抓准时机,迅速起身,一把将莲影横抱,冲出已经越燃越旺的屋子。
刚跑出没几步,男人体力不济,摔倒在地,手却依旧抱着莲影,整个人压到她身上,便失去了瘫软下去。
莲影推开男人站起来,口里叫着二丫的名字,慌乱地四下寻找,却见不到二丫踪影。又想着她可能在房里,正要往回冲进火场,突然,男人一把从背后死死抱住她。
“放开我!我要进去找她!二丫!二丫!”莲影不顾一切地疯狂吼叫,掐男人的手臂,踢男人的腿……
男人依旧不放手,大声道:“你疯了吗!她不再里面!”
“放开我!我要去找她!”莲影似真的疯了一般狂吼。
男人同样大声吼道:“如果她在里面,她不知道求救吗!她不知道往外跑吗!”
莲影冷静下来,一动不动的仍由他抱着,只听到“扑通扑通”的心跳声,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他的……
一会儿,男人终于支撑不住,在她身后倒下。
莲影回过头去,发现男人的鲜血从胸口流出来,便蹲下来,按住他的伤口,道:“你的伤口裂开了。”
男人裂开嘴笑了笑,道:“都是拜你所赐!”
莲影不说话,从身上扯下一块布,将男人扶起来,用布包住男人的伤口,然后双手将他环抱,在他身后打结。男人的头搭在她的肩上,她能听到男人沉重的呼吸,男人口里呼出的热气直往她耳朵里钻。
心慌意乱间,莲影勉强为他包扎好,又扶他起来,肩并肩地往外走。到院门口时,看见一具男人尸体,莲影认出来,是福庆村人。
蒙古鞑子已经走远,莲影扶着男人在村子里转,两人都没说话,四下里,除了随处可见的尸体和燃烧的房子,再无其他。
莲影喃喃自语道:“没有女人,只有男人和孩子。”
男人道:“说明他们屠村,不是为了抢东西,而是为了抢女人。”
莲影听他这话,松了口气,眼泪却掉下来,半天,方道:“我扶你去村口。”
男人也不说什么,两人默默来到村口,莲影在村口的老榕树下,将男人放下,让他背靠大树歇息,自己则蹲在他身边,道:“他们不会回来了,你在这儿歇歇,感觉好些了再走。”说着,就要起身。男人一把拉住她道:“你要去哪儿?”
莲影道:“我去找二丫。”
男人道:“然后呢,找到了,准备怎么办?”
莲影道:“救她出来!”
男人冷笑一声道:“救她?从蒙古鞑子手里?你凭什么?”
莲影不说话。
男人猛一用力,将她背身拉到自己怀里,一手将她环抱,控制住她的双臂,一手掐住她的脖子,在她耳边道:“我只需稍稍用力,你的命就没了。”
莲影不说话,只将手慢慢放在男人手上,轻轻将他的手拉开,从他怀里爬起来。
男人只感觉,当她的手抓住自己的手时,他也没了力气,便不知不觉松开了,这一松一拉之间,两人都没说话,却又好像说过很多。
莲影身上那种韧劲让他心惊,又不愿听之仍之,急道:“我的营地离这里不远,你送我回去,我帮你救她出来。”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也呆了,认识这个女人只有一天,他就乱套了,竟然泄露了军中机密,心里只盼着她能点头,却听她冷笑道:“帮我?她可救了你的命?”
男人不说话,莲影再次起身要走,男人又抓住她,低吼道:“二丫救了我,我自然会救她出来,但你现在去,无异于去送死,你先跟我回去,我自有办法?”
“有办法?”莲影瞪着她反问道:“你在军队里什么身份?里面是否你说了算?就算你说了算,你又会不会为了一个女人出兵?就算你真的出兵,又能不能救出二丫?”
男人从未见过如此咄咄逼人的女子,几句话便气得他咬牙切齿,真恨不得吃她的肉,喝她的血……
男人深吸一口气,道:“那你呢?蒙古鞑子神出鬼没,你要如何找到他们?就算找到他们,你又要如何救二丫出来?”
莲影道:“他们带着一群女人,如何神出鬼没?他们需要女人,我是女人,自然能混进去,只要混得进去,便能逃得出来。”
男人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道:“你疯了!?”
莲影摇摇头,勉强挤出一个笑容道:“我的命,也是二丫救的。我不过,做我该做的而已”,说着,慢慢推开男人的手。
男人却不放,反将另一只手也抓住她,急道:“等一等……,你等一等……”不知为何,见她执意要走,男人竟然结巴起来,“我叫夏哲楠,是京卫指挥使司的指挥使,统军六千,在交界一带辖制蒙古鞑子,配合襄王作战,你相信我,我一定会救二丫出来。”
夏哲楠?沐萱的丈夫?莲影心中一惊,脑子飞快地转着。
一边,莲影表面上言之灼灼,不过是想摆脱眼前这个身受重伤的累赘,她心里岂会不明白,真的孤身前去,不但救不出二丫,还可能赔了性命。
另一边,莲影原本是打算上京找徐先生伸冤的,但说到底,她和徐先生只得一面之缘,对方未必肯帮自己;就算真的肯帮,自己无凭无据,要如何对付太太?而如今,让她遇上夏哲楠,岂不是天赐良机。沐棕表面勤勉,实则无用,沐枫又靠不住,太太的希望,应是全放在这年少有为的女婿身上吧!她何不趁此机会,接近夏哲楠,取得他的信任,然后再利用他,对付太太和沐萱。
想到这里,再看看眼前的夏哲楠,眼神急切,关怀之情已是无法掩饰,便知他对自己有意,不禁笑了。
夏哲楠见她发笑,不知她是何意,心里便有些发慌,正要开口时,方听她道:“我相信你。”
“什么?”夏哲楠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夏哲楠,我相信你。”莲影重复道。
夏哲楠这次听得真着,也笑了。两人对着傻笑半天,夏哲楠方想起什么,道:“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莲影。”
“莲影……”夏哲楠低声叫她的名字。
“莲影,莲花的莲,影子的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