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一辆黑色辉腾在她面前停了下来。
辜星本能地抬起头,只见车窗缓缓降下来,一个带着眼镜的熟悉面孔映入眼帘。
辜星吃了一惊:“文俊哥?”
文俊打开车门下车,说:“刚才远远看着像你,又不太确定。”他盯着辜星的脸,皱眉问:“脸怎么回事?”
辜星冲他笑笑:“没事,看见你害羞呗。”
“鬼丫头!”文俊习惯性地揉揉她的头发,转身替她拉开车门,说:“上车吧,送你回去。”
车,在大道上稳稳行驶。文俊目不斜视,专注地开车。
三个月不见,他除了头发长了一点,人瘦了一点之外,倒是没有太大的变化。还是和以前一样,英俊、稳重。
“怎么?我脸上有脏东西吗?”文俊微微侧过脸,目光落到她的脸上。
辜星有些窘,却也掩饰得很好。
她笑着说:“对啊,我正想问你在美国都不洗脸的吗?”
他轻笑:“哈,还真被你给说中了。在那边每天忙得不可开交,有时候连洗脸都顾不上。”
辜星一脸了然:“难怪我说这车里怎么有股怪味儿?原来……”
说着,两人相视而笑。
文俊笑得眉宇舒展,眼镜后的那双眼睛弯弯的,像月牙儿。
辜星尤其喜欢他这样的笑容。
很阳光,亦很温暖。
玩笑后,辜星问:“对了,文俊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文俊说:“昨天晚上到的。今天来晨曦医院来处理一桩case。本来还打算今天下班后去侦讯社找你给我接风洗尘的,没想到这么巧,在医院门口碰上了你。”
辜星笑:“行,一会儿回去就给你举行盛大而隆重的接风仪式。”
“那你先得老实告诉我,好端端怎么住医院里去了?”文俊重新绕回了最初的话题。
辜星支吾了一下,只说:“季节性过敏。”
关于事情的真实原因,她并不想让他知道。
文俊看着她,眼神带着疑惑:“就这样?”
认识她,迄今为止已有三四年,他还从没听说她有什么季节性过敏。
而且,以他对她的了解,她一向节俭,怎么可能住进晨曦那种昂贵的私立医院?凭着律师的职业敏感性,他觉得她似乎刻意隐瞒了什么。
辜星回避文俊的眼睛,只是点点头:“嗯,就这样!”
声音,明显不太有底气。
“哦,医生说没什么问题了吗?”文俊也不再多问,毕竟每个人都有保留隐私的权利。
“嗯。”辜星点头,手指不自觉地绞在一起。
她不喜欢撒谎。
尤其,是在自己偷偷在意的人面前。
文俊伸手揉揉她的发,笑得温和:“那回去记得按时吃药哦。”
辜星心头一暖,眼眶酸酸的。
虽然,他对她的关心,仅限于兄妹之情,但她还是忍不住高兴。
因为他的一句话,高兴。
“对了,依琳她……最近还好吗?”文俊的语气有些迟疑。
辜星明显征了一下,苦涩的笑容在唇角蔓延,才慢慢说:“姐姐她挺好的。”
是的,他心中在意的那个人,不是她。
永远都不是……
说是接风洗尘,结果两人只在一家普通的粥店一人喝了一碗粥。
辜星觉得过意不去:“文俊哥,要不我们再去吃点别的吧?”
难得,她请他一次,总也要吃点像样的才好。
文俊推推眼镜,说:“行,那我们上凯宾斯基去?”
辜星愣住了。
凯宾斯基可是五星级的豪华饭店,吃一顿少说也得花上好几万新币。
明显,他是在故意逗她。
文俊爽朗地笑出声:“要么我就只喝粥,要么我就得吃鱼翅鲍鱼。鬼丫头,你怎么选?”
辜星吐吐舌头,跟着笑:“那我再叫服务员给你上碗粥来。”
之后,两人又闲聊了好一会儿。
文俊问辜星,有没有凑近闻过外国人?
辜星摇头说,没有。
文俊说,没有就对了,闻了保准会后悔。
辜星困惑地盯着他。
他说,那些人身上都有股“奇异”的羊骚味儿。
他措辞很委婉,却情不自禁地蹙起眉头。辜星噗嗤一声笑了,能够想象那股味儿有多难闻。
难怪,他看起来瘦了。
成天对着那股味儿,还能有什么好胃口?
喝完粥出来,太阳已开始西坠,那变化无穷,缤纷万状,婀娜多姿的霞光云氤,弥漫了大半个天空。
辜星抬起头,只见被晚霞烧红了的天,渲染得人间万物、大地风景,无不反射出耀眼的光亮。
文俊忍不住感慨:“这么美的晚霞,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辜星回头看他,他仰着头,英俊的五官在霞光中镀上了一层金边,看上去更加深邃立体。
“是啊,真好看!”
他不知道,在她心中,他远比眼前的晚霞来得夺目耀眼。
然而……
太过美好的东西,她总留不住。
晚霞消失了,天才渐渐暗下来。
文俊的车开到侦讯社,差不多已经七点半了。
把车停稳,他下去替辜星打开车门。
辜星下了车,本想请他进屋去坐坐,突然想到家里乱七八糟没有收拾,也就没好意思开口。
文俊揉揉她的脑袋说:“进去吧,记得把药吃了。”
辜星笑着点点头:“好,路上开车小心哦!”
“嗯。”文俊应道。
走了几步,辜星突然回过头,说:“文俊哥,如果你真的喜欢姐姐,就不要只是闷在心里头。她已经和她的男朋友分手了,我的意思,你懂得。”
心口堵堵的,一种说不出来的苦涩。
辜星一直希望,姐姐能够得到真正的幸福。
而文俊,是个出类拔萃的好男人,这么多年,他亦默默地爱着姐姐。
这份不渝的深情,值得成全,不是吗?
文俊微笑,冲她点头:“我知道了,谢谢你,鬼丫头!”
辜星的眼里氤氲着雾气,她朝他挥手道别,注视着他的车远去。
她喃喃自语:“文俊哥,加油!我祝你幸福。”
辜星回到房间,从包里掏出手机插上充电器开了机。
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地叫起来。
一看,10通全是谭笑打来的未接。
刚想回拨过去,他又打进来了:“喂,天煞,在哪儿呢?”
辜星说:“刚到家。”
谭笑气急败坏地咆哮:“你丫找抽是不是?医生不是特别交代过要留院再观察几天?”
耳膜被震得痒痒的,辜星把手指伸进耳孔中挠了挠,说:“除了酒精,我也对消毒水过敏。”
“呸!少诓我。我还对你过敏呢!”谭笑气呼呼地唠叨着,“一点也不知道爱惜自己,这都还没好,居然偷偷开溜了。尹天煞,你脑子被门板夹了是不是?”
辜星笑着逗他:“神算子,可真给你说准了。”
电话那端的谭笑听了,真想胸口碎大石,“尹辜星,少嬉皮笑脸,现在、立刻、马上回医院来待着。”顿了顿,他又说:“顺便到冯记粥店打包两碗鱼片粥过来。”
辜星皱眉问:“你在医院?”
“没错。专门在这儿等你呢!”谭笑说。
他把“专门”二字咬得极重,听起来倒像是在守株待兔。
“还没吃饭?”辜星又问。
谭笑气不打一处来,她这问的不是废话吗?
要是吃了,谁还让她买什么粥来。
“我说尹天煞,你的问题怎么这么多?一句话,到底来是不来?”
“不来!”辜星不做犹豫,言简意赅。
“啊!”谭笑凄厉尖叫,“尹天煞,你不来我就死给你看!”
“要喝粥也可以,你过来,我在家里给你做,保证比冯记卖的更好喝。”辜星诱哄着他。
谭笑的苦心,她当然明白。只是,她是真的不想再住进去,也没有必要再住进去。
“不要!”谭笑怄得要死,赌气说,“总之,你今晚要是不来,明天准有人通知你来医院替我收尸!哼!”
狠狠威胁完,谭笑撂上了电话。
辜星握着电话,哭笑不得,这谭笑脾气一上来,就像个三岁的小孩子。
到底生病的人是她,怎么弄得像他病了似地?
放下电话,辜星看了看床头上的小闹钟,已经晚上八点半了,冯记哪里还有粥卖?
摇摇头,下楼进厨房,打开冰箱瞧了瞧。里面,只剩下前天买的香菇和一包速食火腿。
看来,也只有凑合熬个火腿香菇粥了。
用高压煲熬粥就是快,把粥熬好,也就用了二十五分钟左右。
拿勺子尝了一口,色香味俱全,勘称一绝。
辜星不禁笑了起来,用这么美味的粥去“诱哄”谭老妖的胃,保准他立马就消气。
辜星把粥装进保温桶里,上楼拿了手机和包,手机上有一条未读短消息。自然来自谭笑,他说:我现在正在医院的顶楼上看风景!
幸亏夜晚光线不好,出租车司机不怎么看得清辜星那张过敏的脸,否则准和白天一样,没人愿意载她。
提着保温桶走进医院大厅,四下灯火通明,精致的装潢让人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误入了一家星级酒店?
直到,一两个白衣护士从面前匆匆经过,辜星才肯定自己并没来错地方。
这里,确实是晨曦医院。
只是白天的灯效不似此刻壮观,没有引起她的注意。
辜星不胜唏嘘,像这种高级的私立医院光是装修,恐怕就得比公立医院多花好几倍、甚至好几十倍的钱!
不过是面子功夫,有必要这样奢侈?
辜星还真不敢苟同。
按开电梯走进去,无意中发现按键上方贴着一张透明的标签:德国进口。
辜星“切”了一声,也没觉得这进口的与普通的有多大区别。
来到五楼,途经512病房,辜星竟不觉放慢了脚步。
她瞥了瞥那道紧闭的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