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梦半醒中，我听到朱由检仍然滔滔不绝。
“．．．．．．正确认识当前形势，明确新时期基层工作的新要求，增强责任感和使命感,切实提高工作能力和水平．．．．．．。”重生的崇祯皇帝在台上铿锵有力地发言。
我努力顶住，想要抗拒睡眠的诱惑，如果有锥子，很可能会在自己屁股上轻轻地扎那么一两下。
眼皮越来越沉，我再也无法听清朱由检在说什么，只看到他两片红红的嘴唇在上下运动，一只撸起袖子的右手在比划和挥舞，我用手指把眼皮强行分开，眼球却仍然执着地歪向一旁，瞳孔就是无法露出来。
恍惚中，我终于无法再撑住，趴到桌子上，进入不怎么踏实的睡眠状态。
不知为什么，朱由检突然停止了发言，我因此醒来，这情景跟在学校的感觉有几分相似，那会总是这样，教师不说话，我会立即醒来，继续装出认真学习的样子。
睁开眼，看到朱由检笑容可掬的面孔：“这位同志，你是新来的吧？雇员还是重生者？”
“Ｘ，你才是同志呢。”我在心里悄悄地如此回应，嘴里说的却是：“秘书长好，我是新来的司机，名叫李寻欢。”
“怪不得，别人都睡着了，只有你还在苦苦坚持，这种精神令我非常感动。”朱由检说。
我扫视了整个会议厅一遍，发觉他说得没错，全部人都在睡觉，有的仰面朝天，嘴大咧着，有的趴在桌子上，有的低着头，脑袋摇来晃去，仿佛脖子断了一样。
这其中数关羽的睡相最为糟糕，他眼镜挂在下巴上，随时都有可能掉下，巨大的呼噜声从鼻腔深处呼啸而出。
“抱歉，你的发言具有某种神奇的效果，令人不由自主地进入梦乡。我常常失眠，躺在床上老睡不着，今天不知为什么会这样。”我说。
“你知道我是谁吗？”他问。
“听说过，你是伟大的崇祯皇帝。”我响亮地回答。根据经验，享受过几天风光日子的人总是情不自禁地念旧，这样应该能让他感到高兴。
“我伟大吗？”他伸手抓挠自己的脑袋，眼神中流露出困惑，大概从来没有谁这样表扬过他。
“当然啦，如果不是当年你被李自成弄得亡国，那么清军就不会得天下，现在中国的疆域恐怕最多也就能到长城，关外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地盘不知会落入谁家之手，从长远来看，多亏了你，今日的中华才有了这样一片广阔的国土。”我胡侃一通。
“有道理，问题原来是可以这样解释的。”朱由检点点头，若有所思，“听阁下这么一说，突然感觉轻松了许多，许多人骂我是笨蛋是昏君，其实站到历史的角度上从另一方面看，完全可以重新做出结论。”
“凡事要看结果，当年汉人军事力量不如满人，被迫剃了头留辫子，可是后来呢，现在街上已经没了大辫子男子，而满族人早已经与汉人无分彼此，说汉语写汉字，到底谁胜谁败，一目了然。用武力固然可以征服一个民族，而用文化来彻底消灭或者同化一个民族岂不是更加高明。”
朱由检跳下台，双臂张开扑向我，企图来个亲密的拥抱，冲到跟前，最终看到我坚决地伸出的双手，他不得不打消这个念头。
“李兄，握握手总可以吧。”他妩媚地笑着，仿佛我是中央派下来的大员。
“我觉得你很有前途，未来没准能混到县一级。”我说。
“我个人的小小成就与协会的大力支持是分不开的，可以这样说，没有协会的支持，就没有我朱由检的今天。”他志得意满地说。
朱由检离开会议厅半小时后，大家逐一醒来。
“难受，坐着睡觉导致头晕。”丁小美站起来活动腰腿。
“今天怎么才讲了两小时，我还没睡够呢。”东方不败伸了个漂亮的懒腰。
“我想喝酒。”关羽如游魂般悄无声息地摸过来。
“今天中午你已经喝过两瓶，剩下的要到傍晚时才可享用。”我坚决地说。
“好啦，会议结束，大家自由了。”总务处长抹去自己脸上的口涎，庄严宣布。
“朱由检这家伙挺讨厌，每半个月要折腾大家一次。”小妞愤怒地说。
“你反正在睡觉，就当午休好啦，也没损失什么。”我说。
“当年为了让他在新闻里露脸，我还配合着演了一场戏。”小妞嘀咕。
“什么戏？”
“三年前，朱由检只是一名小职员，眼看前途黯淡，总务处长想出一个办法，安排我冒充落水者，跳进桃源湖，让他来救我，然后旁边等候已久的记者和行人就拿出ＡＶ和手机狂拍一通，当晚他的光辉形象上了电视新闻，我因此着凉感冒，两天后才痊愈。”小妞说，“其实我很擅长游泳，赤手空拳能在河里抓鱼，潜水尤其厉害，一头扎下去，七八十米没问题。”
“后来呢？朱由检爬上去了没有？”我问。
“连升三级，成了候补干部，没办法，只好再演一场。”小妞说。
“又从桃源湖里捞了你一次？”我问。
“西门庆扮演受害者，雇了几个瘾君子黑布蒙面充当流氓兼色狼，朱由检在她裤子即将被扒下的关键时刻出现，挥动一只冰冻羊腿与坏蛋进行殊死搏斗，最终正义战胜了邪恶。专门请来的记者录下了全过程，然后他又上了一次电视新闻，因此名声大振，终于当上了领导。”
“你们打算怎么帮助我？”关羽插嘴。
“你的理想是什么？”聂小倩问。
“当将军。”关羽回答。
“什么级别的将军？”小妞问。
“手底下怎么也得有个五六千号人吧。”关羽说。
我回忆起陆战棋里的吃子关系，班长上面是连长，再往上是营长，团长，师长，感觉得师一级的军官才会有合乎关羽要求数量的兵马。
“这事不容易，协会在军队里缺乏关系，你的理想很难实现。”聂小倩说，“我联系了一处下个月开始的民兵训练营，关先生如果对此感兴趣的话可以参加，等到训练结束之后，再考虑是否打算投身戎马生涯。”
我明白她打算让关羽去体验一下什么叫做折腾，用可怕的身体折磨来浇灭他心里当将军的伟大理想。
我在学校里曾无比痛苦地经历过军训，那段糟糕的日子完全可以用恐怖和恶心来形容，苦难结束的那一天，我固执地下了结论，认为天底下最无聊和愚蠢的事莫过于此。
“民兵训练可以开枪射击吗？”关心兴致高昂地问。
“可以，能射几十粒子弹呢。”聂小倩脸上露出非自然的坏笑。
“好，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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