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无色鲜少服气,但见秦晟锡嘴角溢血竟似睡着了,还睡得极其安稳般,是真服了。
她又凑过去寸许,秦晟锡眉心又拧紧几分,她长长深吸一口气,强压下一肚子愠恼的情绪,“秦阿九……明人就不说暗话了,我骗了你,我认。”
秦晟锡无甚反应,双眸依旧阖着。
见此,秦无色挑了挑眉,果真是已经察觉,她摇了几下手腕上的锁链,“喏,这个就不必了吧?手疼得紧呐……”
他默不作声,秦无色气得两眼直翻白,能直接打死么?还是有些舍不得的呀……
“嗨,你这人……我说我手疼!疼疼疼疼疼……”秦无色索性耍起无赖来,苦着脸连声叫唤。
秦晟锡这才微掀开眼睫,睫羽似蝶翼扇开,那双眸子里带些许墨蓝色泽,比单纯的墨色更深邃迷离,他凝着她半晌才出声,“疼就好。”
“……”秦无色懵了片刻,这才真的火冒三丈,“你到底什么毛病?喜欢我喜欢得要死要活的那个,是你吧?嗯?”
她气势逼人地凑近他,“你就是这么喜欢我的?别说我,哪个活人都受不了你这‘喜欢’!”
因她太过靠近,秦晟锡猛地沤了一口血,秦无色瞄他一眼,他这肌肤真是白到发光,一瞧就是个大户人家养出来的好水色,矜娇贵气,可不么?大秦最大户那家的公子呵,染了血跟抹过胭脂一般红艳妖娆的薄唇,啧,这叫个艳压群芳……
“咳咳……”秦无色一手捂上眼睛,顿时莫名心虚地低下头,默默离他远了一些,碍于那锁链却也没法太远。
秦晟锡瞅着她的动作默了一阵,才自语般地幽幽开口,“他们舍不得这样锁住你罢……”
“肯定……”秦无色将后半句生生压在舌底,抬眼,却见秦晟锡已然靠得很近。
他嘴角的血不要钱似的顺着下颌线条滑落,精美的面容因痛楚而扭曲得有些瘆人,“秦无色……你有爱过谁么?”
“呵,我……”秦无色觉得这话问的还挺可笑的,可望见他那双深邃的美眸时,骤然失声。
见过他哭的,不止一次,有儿时哭的像鼻涕虫一般的,亦有失了神智泪眼婆娑可怜巴巴的。
但从来没有过,这般红了双眼,似疯到随时要杀人般,又令人心生数般苦楚的,突如其来的震的秦无色心口猛跳……
他眼白都布满血丝,眸子晶亮的蒙了一层水光,没有落泪,秦无色也并不觉得他会流泪,此刻,若是他眼角会有什么涌出来,或许会是鲜红的血吧。
七孔流血的模样可就难看了,秦无色下意识地放缓声线,“九……唔!”
手腕上的锁链被他狠狠一拽,秦无色猝不及防地痛哼一声。
他手一寸寸绞着锁链,愈发收紧,秦无色觉着再不反抗一下,这手怕是保不住了。
他说,“你爱一个人,她一次次对你食言,欺骗,你当如何?”
“我……”秦无色觉得他有些偷换概念了,毕竟这些事儿还得讲个前因后果吧,可就眼下来看,秦晟锡是听不进什么大长篇儿的,便叹气道:“那不如弃了她……”
“若是迷恋到不能自已呢!”
“……”秦无色愣了一下,若是换个人,见他这模样都能吓傻,此刻的双眼通红的他仿佛随时都要变成什么怪物吃人一般。
可她秦无色却真不是一般人,此时此刻,她却蓦地笑起来,夜已深沉,她这笑声才更似什么妖魅在夜里徘徊似的,一圈圈的涤荡开夜色。
她双手捧起他脸,笑吟吟的,“不能自已啊?”
“……”这回儿换秦晟锡怔了片刻,是心口那疼的难以言说,他才猛地侧开脸,绷着下颌线条,“这样的人,只能关起来,除了我,谁也不许碰,她才……”
“行行行,听你的,谁让你深深迷恋呢。”秦无色深知此时跟他较劲毫无意义,自然,也是莫名其妙心情舒坦了。
“……”秦晟锡却是突然不知道说什么了,原本似下一刻就要杀人的气势,一瞬间杳无踪迹,还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下一句。
她自有那个本事,让他死去活来,让他忘记自己本想做什么,本该做什么,全乱了……
秦无色摇了几下手腕,“那,这样如何睡觉呐?”
“……”
“你刚才是想睡房顶?这天儿还凉着呢,你受得住,我打小锦衣玉食的可受不住。”秦无色说着便应景地打了个哆嗦。
一时恼怒翻涌,未得发泄却亦未熄灭,只生生地被三言两语堵住,那滋味儿很是怪异,秦晟锡默不作声地将她带下地面,还未举步往屋内,又听她道:“今晚我们肯定是睡一块儿了吧?要不我们促膝长谈?我觉着你今夜话特别多……”
“……”
“依我之见,两个人最重要的便是坦诚相待,你是从何时开始偏激的?”秦无色觑着他,“待我想想,是……华莲?”
秦晟锡倏地眯起双眸,“你以为我说剥掉你的皮,仅是说说而已?”
“啧。”秦无色冷他一眼,“当初也不知是谁,抱着一袋子珠玉说要送色儿,别人碰一下就要杀要剐的,我想要那个秦晟锡,你还给我!”
秦晟锡眉心微皱,“如此,难怪你会在林中欲对我……”
“咳咳咳,说起来,你是否有收集癖啊?你宫里头那几箱子宝贝也是……”秦无色稍稍往前一步,大约为缓解窘境,二不着六道:“你还藏什么东西要送我没?”
“没有。”
“那是不是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呀?”秦无色又笑问。
秦晟锡乜她一眼,摇头,指着天上明星淡淡开口,“那个不行,摘不到。”
“我是小姑娘么?还摘星星?”秦无色颇觉可笑的嗤了一句,凝着他的双眸,缓缓又问:“我要你的江山如何?”
“好。”他回应的异样乖巧。
秦无色双眸一亮,摩拳擦掌地又凑近一点点,“那不结了,还打什么仗呀!从前人人说我倾国倾城,还挺有眼力见儿……”
“待我将华莲等人一一处死,便将江山赠你。”秦晟锡道。
秦无色眼皮一跳,“……不是,你……”
“秦无色。”他看她一眼,气若游丝道:“别再靠近了……”
秦无色这才意识到又不知不觉靠近了他,眼看他脸色苍白得吓人,慌忙退了几步,啐道:“那还不拜殿下这锁链所赐么。”
“秦无色。”他顿了一下,似乎微微难以启齿,“若是深深迷恋一个人,不能自已,无法解脱,除了将她关起来,还应拔掉她的羽毛,让她无力飞走,无法逃脱,只能属于我……”
他低头,审视着自己的指尖,“论武功,论术术,我不定及得上他人,但大秦的兵力属几国最盛,这支兵力……就在我手中。”
“拔掉我的羽毛?呵……”秦无色眸光冷冷地盯着他,“除了华莲等人,还包括我的父母,是么?”
秦晟锡静默,秦无色冷笑出声,“你哪里只是疯,你根本就是……”
一时间秦无色竟想不出一个词儿来形容他的扭曲,大概自个儿也被气疯了,言语断断续续,“你……呵,你要这样……我确实……是会恨的……”
“那就恨我。”
“……你……”秦无色揉着眉心,和有病的人交流实在无奈。
“我也非常……恨你。”他突地伸手,撩起她一缕发丝,约是这般的靠近令他痛楚难忍,指尖不停地发颤,连声线亦微微颤着,“恨到发疯……”
他的指尖,顺着她的发丝,转瞬卡住她的咽喉,她的脖颈很美,纤细修长到脆弱的模样,毫无反抗地微微扬起。
“这一生,我厌恶的人不少,但谈得上恨的,只你一个,是以,我可以好好的和你过一生,许你所想,亦能做到亲手杀了你,与你尸身相守,若说我还有什么东西早备好想送你的,便是我们合葬的冢,不要惹我,秦无色……”
咽喉被绞紧,秦无色确定他真是在这一瞬起了杀心,翻手便是一掌击过去。
她功法深厚,若是常人,能飞得像只蝴蝶似的,而他俩受锁链所制,他仅是生生退了几步便站稳,漫不经心地取出锦帕来拭去唇角的血渍,“咳……”
秦无色皱紧眉,作死的在此刻竟然还心疼一个疯子,“我不想看到你的脸。”
这般好看的脸,看到就容易忘了他有多危险。
“好。”他背过身去。
“……”秦无色瞅着被锁住的手腕又气的翻一白眼,“我觉着你这般锁着我,你被我杀死的可能性恐怕更高一些。”
“咳……大可,一试。”他道。
秦无色已经没了脾气,狠狠长吁一口气,“呼,若是当初我记得幼时许诺你的,你便不会变成如此么?”
“何事?”他问。
“……就,我回帝都那会儿,若我见了你便扑过去要你娶我,那么你还会不会像如今……”她很好奇,究竟是她成就了这样一个他,还是他本来已在经年成长中变了。
秦晟锡沉默了许久,才道:“可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