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提剑一指落在云清脖间,云清霎时噤声,却依旧冷冷沉沉的笑着,他冷声开口,“属下来迟,世子受惊。”
秦无色不禁挑高了眉,从前这个声音几乎陪伴她玩遍梁城附近一带所有灯火阑珊,然而从何时起,竟生疏起来?
她却是记得清的,似乎是从离开云苍时起,他开始刻意回避自己了,而她端着架子也不可能主动去讨好他,是以即使同一屋檐下,她数次无意撞见他,他也是视若无睹的扭头就走。
“王妃近来神智有些迷糊罢了,让她多休息。”秦无色扬声吩咐,她与云清有何深仇大恨么,徒惹一身不自在。
哪怕是秦晟裼癫狂时,也知道男女之事是相互的吧,他要杀也是想杀她,而云清居然本末倒置的也想杀她,她就生了张招刀子的脸不成?
但想起秦晟裼,她又皱了眉头,那日她曾讽他与云清没什么不同,但经认真回想起来却是全然不同的,只因……她幼时真的许诺过嫁给他……这一团乱麻理起来,竟是她真的罔顾承诺,背信弃义了。
赵凌风深谙她的意思,封住云清几处穴位,便将她带回房内,临走前,他回眸觑了一眼船头相拥而立的两人,又似平常的吩咐其余人将云清安顿好,这才离开了这一艘画舫客栈。
人一走,秦无色便推开华莲,“大晚上的扰人清梦,尽给我添乱。”
“我不见你睡着呢,何来清梦可扰,何况——”他又贴过去,一缕青绕指尖转着,“我看你夜里坐在船头发呆,以为你太想我了。”
“你这一闹,我差点没被云清杀了。”她不疾不徐的开口,意也只在唬唬他,她虽内力被封,但身上保命的东西却不缺。
他一愣,伸手将她扣在怀中,“对不起,我就是想着你出事了,我就有理由……过来你这边……我既在,谁也动不了你。”
听听这理由,秦无色暗暗咬牙,他还真是故意弄的这么一出,深吸了几口他身上的味道,低哝一声,“冰莲被她夺走了。”
“无妨,终归要消融的……”他口吻云淡风轻的掠过,继而不禁斜眄她一眼,她这表情……
他噗嗤一笑,手探出油伞的范围接过细雨,再握起她的手,声慵而散漫,“姐姐若是喜欢,华莲天天送姐姐一只。”
“内力不是用来这么虚耗的。”她惋叹似责备,垂下脸又悄悄弯了唇角,将那只冰莲置于掌心把玩,怪不得那些女子喜欢收花,收起来这感觉着实不赖,挺惬意的不是。
“有人来。”华莲眸光陡然一变,只见渌水泛起细微的波纹,颀长身影踏水而来,终落于甲板之上。
看清来人后,华莲放松了戒备。
夜色中那人一张鎏金流纹面具,火舞般的红发浸染了雨水,“你要的人,已妥善安顿。”
听着这声线,秦无色唇角上扬,他确实不会让人失望,只是比她预计的时间耗得久了些,秦宣今日本就还在消化她身份的事实,若得知秦晟煜又被她掳走定会勃然大怒,即使此刻她再如何想见秦晟煜,也得先忍个几天离皇城远些再说。
何况有狂爷在,秦晟煜的安危实在不必过分担忧。
“婚典已过,如今你可以给本王拔出银针了。”她探出手,想摸着黑靠近,才走了半步便被华莲捞了回来。
只听他在耳边恍惚含笑,轻言细语,“姐姐,再走下去就要落水了。”
她颇尴尬的不敢再动,有内力时还需细听才能辨别狂爷的脚步,何况此刻,她压根不知道他是何时贴近的,背上一痛,她吃疼轻哼出声。
“你就不能温柔点儿?”华莲剜了狂爷一眼,听她一哼哼,他心都碎了似的,那人戴着面具也不知能不能看见他的警告眼神儿。
丹田的气息正缓缓逐渐凝聚,秦无色深吸一口气,又突地提一口气,那指尖重力一摁住她的太阳穴,银针自头颅内一点点逼出的感觉尤其清晰,如此细长一根银针直入脑门,若是稍有个差池……怎能让人不发憷?
银针刺入时是快狠准,这拔出却叫人生生承受了一番心理折磨,她眨了扎眼,眼前依旧是一片漆黑夜色,眉尾一扬,似质问,“本王仍看不见呢?”
“内力再次凝聚也需些许时间,何况眼睛,最晚明早便会恢复。”狂爷视线落在秦无色手上,她手中不知何来的一朵冰雕莲花,然而目光下曳,便可见她右手食指上戴着的那枚银戒。
“还有什么方法能加速恢复么?”她凝眉,趁着夜色去找南风吟最好不过,玄清山几乎就坐落在丽水镇同皇城的中央,若失了今夜的时机,人马走远了,便难了。
面具之下,狂爷皱了皱眉,她似乎很着急恢复视觉,“找人输内力助你更快凝聚体内涣散之气。”
“倒是不难。”华莲漫不经心的开口,一手接过秦无色手中的油伞为她撑着,另一手扶住她的腰想要将她往房中带。
隔着一层单薄天丝云锦衣衫,她都能感觉他手很凉,这便是与华青衣一脉传承的至阴内功,她深知,他根本不能直接给她传功。
“莲,”她轻唤了他一声,拨开他拦在自己腰间的手,反握在手中,似想一点点温暖他的手掌,她记得羽七音说过,如他们这一种人,夏夜里一个人都得烤火才过的了……“你先回去歇着,传功一事让狂爷代劳即可。”
莫说华莲惊诧,狂爷亦是不明所以的瞥她一眼,只听她道:“我内息至阳,你却习一身阴柔功夫,无法直接传功。”
华莲挑起长眉,他功夫是阴柔那派不错,却不想秦无色的内息会是至阳的,然而眼下她这么握着他的手……
他红唇轻勾,噙一抹妖冶的笑意,口吻却是淡柔,“那好,你有事记得唤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