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白子战战兢兢的偷瞄了秦无色一眼,声音极其细微:“我是不是……做错什么让小王爷生气了?”
“没有,不关你的事,他是生给我看的。”她安抚道,其实也大概真的如此。
“那他会罚我么?”他突然认真的问,他那双大眼生的很妙,眼尾如凤眸般微微上挑,却偏生一对无邪的剪水双瞳,很难见到这么稚气的大眼生的如此眼尾,给他清秀中带了些说不出的一丝狐媚来,她先前未有察觉,真这样近距离看时才看真切,这带着青涩与柔弱的狐媚无声无息的撩人,这种天然物雕饰的狐媚不该出现在这点大的孩子脸上,尤其他那张干净明媚的脸,可它就存在着他脸上,并无违和的漂亮。
她挑了挑眉,似乎一时间找不到合适的回答,他想了想,也许王爷都不会知道被罚是什么感觉,好心提醒道:“比如让我挑满一缸子的水,去后山捡柴禾,或者……或者……”
他修习白袍下的手紧紧绞在一起,昭示着这个是他最为害怕的事,他说:“会不会让师尊逐我出师门?”
“你做错事,他们都这么罚你么?”她突然有些莫名心疼,他虽与秦晟煜差不多年纪,秦晟煜虽瘦但在未出事前却还精实,他看上去整个骨瘦如柴,居然要挑水砍柴!
他心思不在她的问话上,只小心翼翼的问:“如果小王爷真生气了,师尊罚我做事我不怕,可要是师尊要逐我出师门,王爷……能不能替我跟师尊说情?”
她眯了眯眸子,黑白子还真不笨,小小年纪懂的找靠山了,她点头,算是默许。
他这才松了口气,跟她到侧楼取水时,御雪还睡得熟,他一面将所有的东西收拾好,一面自言自语的嘀咕:“小王爷昏睡了这么久,肯定好渴,我要是半天不喝水都受不了了,还得将面盆带上,还有面巾,宫里的人都爱干净,对了,要白糖么?我喜欢喝甜的水,他喜欢么,又不能进食,要是喝水都没味道肯定会不高兴吧,带上带上……”
见他低低的叨着收拾东西,她有些错愕,他考虑其实比她周到的多,这样一个孩子,懂规矩,知分寸,细心周到,还会找靠山,不枉她将他从屋子里救出来。
他零零碎碎包了一个极大的包裹递给她,惊的她说不出话来,她就是出门远行也不带这么多啊!
“王爷,我还是不去了,我……我有点怕他,东西我都包好了,拿起来很方便的。”他手里捧着的一大包,着实包的严严实实的。
可是,哪里也看不出方便来,她这是要扛进去么,更惊叹他小小身板的力气,方才她还在想他身子骨单薄,就跟秦晟煜多日病在床上将醒来的样子差不多,可他现在实实在在的很轻松的捧着那包袱,让她怀疑这东西只是看着大,其实很轻。
但当她接过手时,脸色一变,意料之外的沉让她咬了咬牙,到底是练过这么多年功夫的练家子,也不免觉得有些沉重,还好在她练过,提过去也不会太吃力,可他的下一句话让她脸色当真惨白。
他说:“我去拿水桶给王爷,打满水了,干净水。”
“……”秦无色有些傻眼,当年练内功的情形再现眼前,她最恨的就是苏红琴让她提着两个水桶爬上爬下,天知道那有多傻,又累人。
给秦晟煜拿个水,她都要动些内力来跑这一趟么?
看他轻松的将装满清水的水桶提来时她已不惊讶,这孩子果真是苦活做多了习惯了,或许对他来说都不算苦活,他到底怎么练就的力大如牛?她也没察觉他又多深的内力来着。
“水桶里的水是给小王爷洗漱用的,是生水不能喝哦,喝的水我装在包袱里了。”他嘱咐道。
秦无色头大的一手拿包袱一手提水桶,暗暗用了些内劲才不至于闹笑话,她离开时,黑白子就倚在二楼的栏杆上看她出门,她很想空出一只手来示意他回去,却实在无暇分身。
提这些东西,竟让她使出了两层功力来,要是平南王府中的下人都跟黑白子似的一个顶仨,那就省钱了!
到屋内的时候,她第一时间将手里的东西放下,觑一眼床榻,将将对上他的视线,只是刚对上半秒,他便挪开视线,侧了个身面对床内。
她微微一声长喟,在桌上打开包袱细细理黑白子究竟包了些什么,勺子用丝绸细心裹着,杯子和碗都备了,干净的透亮透亮的,白糖用小罐子装着,似乎怕倾洒出了还以丝带将小罐子绑得紧紧的,装得满满的两只水壶,新面巾叠的整整齐齐,用麻布包着,甚至还拿了皂角,木梳等等……
她挑眉,估计秦晟裼来清修时,都是黑白子照顾着的,不然黑白子怎么那么肯定,宫里人都冷淡呢,秦晟裼那种讲究的人他能照顾过来也见功力了,且她也突然想起,玄飏只安排了他一个照看秦晟煜,玄飏也是知道黑白子的本事罢?
她将水壶中的水倾倒在杯子中,张唇说道:“秦晟煜,你要喝白糖兑水么,听说小孩子都喜欢这么喝?”
她确定他一定能听见,却没有回应,这才刚醒,多让她难以自控的激动事儿,到现在弄的处境尴尬,她再次拉长尾音哼了声:“嗯?”
他这才并不和悦的说:“本王又不是小孩子。”
“哦。”她应了声,他说不,那就是要了,加点儿没错。
她端着水杯靠近,水斟的太满她还生怕洒出来,这事儿她平时做不了,眼神儿尽注意杯子了,她说:“刚醒怎么就不高兴似的,来,喝水……”
他再使气,也着实是渴的不行了,并未跟她拌嘴,缓缓起身自个儿端过杯子,力气还未恢复,端着杯子的手都有些颤,他却不愿意她喂,自己一口咕噜的喝了个干净。
他瞅她一眼,杯子递给她,再次准备躺回去,她便伸手将他肩头攥住,这动作着实无法言表的让她心头一颤,他身子的温度比前些日子暖多了,即使瘦弱了,却不像那时候活死人般的触感,鲜活了。
“到底生什么气?”她问,她倒真希望他说,是因为她对黑白子的维护,那她便能接茬了,就怕他不说,可他脾气,莫说到底是不是了,就算是也不会开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