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的斜阳，将土路上的马车影子拉的斜斜的，长长的。
李唐立的马车刚停在水家屋门前时，整个水家坳就炸开了锅。常年的贫瘠，他们那里见过如此漂亮精美的马车。就连那车帘子都是柔软的丝绸，比着村里的小娃娃的肌肤还要嫩。
“哟，这李唐立是干啥去了，咋的去时还是个驴车，回来就变成马车了？”马寡·妇磕着小瓜子，探头探脑的问道。
站在她一旁的顺水娘，立刻接过了话题，“你们不知道吧！昨个我男人也进县城了，听他说水家这三姑娘是遇见个京城来的大官。怕是和人家好上了吧？”
“哪能呐，就她闺女那长相，还不如我家月蓉漂亮，谁瞧得上眼！”
“你家月蓉？”顺水娘盯了马寡·妇一眼，笑的前仰后合，差点背过气去，“就你家月蓉，只怕是有些丑吧！”
马寡·妇一听，气的胸脯一抖一抖的，立刻转骂回去，“就你家那顺水的熊样，这辈子连我家月蓉这样的娶不上，还嘚瑟个啥！”
“我家顺水咋的了啊？他咋就娶不上媳妇了？就你家月蓉那长相，谁不知道啊！”顺水娘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好端端的本来是来看热闹的，结果两个人自己干起嘴仗来，大有要动手的架势。
就在这个时候，水李氏被安氏扶着从屋子里走了出来，听着屋前一片闹腾腾，脸色阴郁的就如同那暴雨前的黑夜，整张脸都因为气愤而颤抖起来。
“滚，都滚远点！有啥热闹看啊，都不做饭了？”安氏见状赶紧先开了口，驱散了那聚成团的人。
“哟，二嫂子这下你们水家发达了，有了你们水灵玉这棵大树，往后的日子还不得飞上天去。”
“二嫂子，你婆婆这脸咋还黑了呢，你们家水灵玉有本事傍上个京城的大官，该是你们水家沾光的时候了！”马寡·妇笑嘻嘻的将瓜子壳随手一扔，眼珠亮亮的一转，又开了口，“只是你们以前那么对人家，不晓得人家李大哥得不得让闺女对你们好！”
“马嫂子说的在理，不过我家灵玉可是我奶大的，她才不会像有些闺女，有爹生，没爹养！”安氏斜瞪了马寡·妇一眼，微勾的嘴角挂满了嘲笑。
“你……哼，我瞧着灵玉那丫头就算是去了京城，也只配给人家做小，你们一家也得跟着她低头受气，永远都是个老二的命。”
安氏以前本来是要许配给水家老大的，可惜阴差阳错成了老二的媳妇，打那之后，她就觉得自己始终矮人家半个头，不管在哪里都很在意别人提“老二”这两个字眼。凡是一提到，她必然冒火。安氏松开了搀扶着水李氏的手，用手指头戳着马寡·妇的脸，就要动手。
“都滚出去！”水李氏气的发抖，提起自己手里的拐杖，见人就打了起来。顺水娘站在最外面，见势就先脚底抹油。只可怜马寡·妇愣是被安氏钳住，挨了好几懵棍子的打后才挣脱了束缚。
顺水娘走的时候气不过，看见那马车上的缎面子实在是好，她乘着人乱，顺手就给扯了下来。一旁的马寡·妇其实也早盯上了那块料子，看着顺水娘扯，她也跟着上去扯，结果两个人你拉我扯，到最后一人都只得了一半，但心里都平衡了。
马寡·妇挨了打，心里极度的不平衡，但瞧着手里的料子，脸上又有了喜色。她在心头盘算着：这么好的料子，回去倒是可以给自家闺女做件亵·衣，保管穿上舒服。
看热闹的人终于在安氏的大嗓门之下，三三两两失了兴致，都回家准备着晚饭。
落日的余晖里，水家坳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炊烟随风缓缓飘散，一架精致的马车孤零零的停在水家门外，好不凄凉。
与安静的水家坳相比，那黑门之后的水家，却是在等待着又一次的骤雨来临。
李唐立因着腿上有伤，所以水李氏尽管极度生气，却还是只让了水灵玉跪着。屋子里水家两兄弟和各自的媳妇女儿对站着，水富贵依旧坐在椅子上闷头抽着旱烟。
“说，这是怎么一回事？你们昨个一大早就走了，今儿这么晚才回来，这期间都去做什么了？”
“做什么，你不都看见了么！”水灵玉跪在地上，低声嘀咕着。
“你说什么？再说一遍！”水李氏气的跳脚站了起来，扬起拐杖就要往她身上打。
水云裳就站在水李氏的身旁，眼瞧着水李氏的动作，她赶忙上前阻止道：“奶奶，你别打小玉。咱们今个儿能平安回来，都还要多谢小玉呢，要不是她足智多谋，只怕今儿你们就该看到衙门的告示了。”
水云裳扶着水李氏坐回了椅子上，递过一杯水，自己才徐徐讲起了昨日发生的一切，当然她不止照实了说，还添油加醋的将水灵玉当时的英勇赞扬的一番。至于对萧锦墨的提及，只是寥寥几句就带过了。
“哎呀，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灵玉了，要不然连我家云裳都赔进去了！只是这往后，云裳就还是不要跟着灵玉去卖鱼了，一个女孩子，老抛头露面将来谁还要！”
水有德眼珠子滴溜溜一转，赶忙接口说道：“二弟妹说的在理，娘我觉得要不咱还是分家算了！你看这三妹夫一不小心就惹出这么大的祸事，这次是有大官在，那往后可怎么办，总不能眼睁睁看着赔了他们还把咱们水家都折进去，你说是不？”
要是往日水有德提起分家的事，不是被水李氏痛打一顿，就是骂的狗血碰头，根本不可能。可这一次水李氏却出奇的静，既没表示同意，也没表示不同意。
这就是有戏了！
李氏心下一喜，赶紧顺着自己丈夫的话，也说道：“婆婆，有德说的在理。这灵玉快成年了，要不了几个年头就该许婆家了，往后她爹定然是要跟着走的，您二老还是得我们两家伺候着。咱们早分了家，也免得到时候再忙里忙外。”
“大嫂，你不是连三妹夫那巴掌大的一间屋也看上了吧！”安氏精明的洞穿了李氏的想法，她不过就是想早点分了家，好将李唐立和水灵玉赶出去，自己好直接独吞了那两间屋子，给她的儿子做婚房。
“你、你胡说八道什么，我怎么可能会看上那两间屋子，只怕是二弟妹看上了吧！”
“呵！”安氏淡淡一笑，风情万种的拢了拢耳发，那如丝如媚般的眼眸从水有德的身上略过，“我倒是真想，不过还得婆婆说了算的！”
水有德的眼睛都看的直了，若不是被一旁的李氏狠狠揪了一把，他只怕没把眼珠子都落到安氏的身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