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来了?”
沈笑纵身一跃,拍了拍手翻翻白眼,看了宁淳意撇过去冷哼一声道:“怎么着?我是不能来?还是压根本公子就不该来?”
“哪儿敢呢!”
“您沈门主一声令下,只身入侯府算什么,就是你让我上刀山下火海我不也依您马首是鞍嘛!”淳意幽幽然道。
淳意才不管他,边说着径直坐下,悠闲地为自己斟茶缓缓一盏边品边淡淡道:“再说呢,谁想到刚刚送走了赵小侯爷,公子您就从窗子来了…”
沈笑一看她便知古怪,便晓得她必无好话。
果然淳意幽幽道:“我说你沈门主是属狗的啊,怎么会这么挑时候?人来你就来了。莫不是在这外边一直守着?”
沈笑向前几步白她一眼冷哼道:“怎么,你还不想我来么!这还不是想着您这一番功夫若做了,如见这平侯公子若被勾了魂儿去,那岂不是枉自我这一番心血不是?”
复又摇摇头,倒是怀念初见她那般的安静来。
“你这丫头连累我一番苦心不说,反叫你当畜生给戏弄了,你这胆子真是越发的大了,竟敢戏弄本公子?你这小命可当真是不想要了。”
看他这模样,实在够欠。
宁淳意不免想这沈笑看似一副潇洒无忧的闲散富贵公子模样,人畜无害的,若非亲眼目睹他这位琝水堂主的行事狠辣,也是不会想到他那般似地狱恶鬼罗刹的那幕。
“是。我是不想要了。你们这些人,手握权柄生死,无论我想如何,就能如何吗?哪里是我这种弱女子可能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淳意替自己又斟茶一杯,有些生气,重重地砰地一声声复又落盏。
沈笑看她果然是有些恼了,轻叹一声,知道她想得是什么,可想说什么,话至嘴边又只得咽下去。
瞬间,周围静止……
忽然又想到什么的淳意转过脸莞尔一笑,戏虐笑对道:“难不成,你莫非是吃了这平侯公子的醋?”
樾陵城中风流潇洒,又文韬武略的世子公子不在少数,可偏偏谁也占不了这平小侯爷赵珩的上风。
且一番风骨极具平侯年轻时候的飒爽英姿,而平侯本是军营中长大,自然事事以军中威严治家,可偏偏得了这般相貌极具其父风采的平小侯爷,却不似平常旁的将门世家公子那般勤练武艺。
少时有师傅曾说这孩子的确是练武的材料,天纵才华必有所成,可随着年纪增长,与旁的贵族公子来往厮混,倒是而连平侯本人都忘了曾有师傅说过这话,后追练着虽算说精通,可这武艺这回事儿却是也拿不出手,从樾陵城上等武艺精绝的一派年龄相仿的少年公子来说,赵珩也只能算作末流了。
可这相貌却是这樾陵中世家公子中最得盛名的一位,哪怕升斗小民都知道这平小侯爷因这风姿实在出众,被外来使臣错认皇子的笑料。
这番缘故,倒是令许多闺阁小姐未曾谋面都牵心不已。
想着到底是何种风姿,连着外来使臣都为之折服,便都想来一睹其风采!
现如今,淳意拿这话激他,岂不是说他沈笑不如人家吗?
沈笑内心早已气血翻腾,肝火旺动得厉害,嘴角微微抽动一下,面色转瞬又恢复如常,随即又十分淡定地幽幽然替自己斟茶一杯徐徐品之。
宁淳意见他如此,暗道果然是言殊亲手调教的,生气还生的如此淡定!
不由心想这璇玑阁果真人才辈出,若只是初见他如此,想必也会认为是翩翩如玉的儒雅少年才郡一枚。
可惜啊可惜!她却见识过沈笑折磨人的狠辣手段,随即摇头,感叹不已。生就了这幅姣好皮囊,可这心肠……
“啧啧”……
这人哪!
的确不能以皮相论之。
看她这幅摇头晃脑的样子,沈笑也难得去再深究什么了,不想也知道这丫头,心里又指不定在心里如何编排自己呢!
沈笑自然不知淳意此番九转百回的一番心思,微尝几口,便蹙眉不悦。
“你瞧瞧,这好歹是平侯王府,这茶,岂是人喝的?”
立刻放下茶杯的沈笑,十分嫌弃地转向淳意:“看看,我就说这平侯府的人哪,最惯于做这般门面的事,你还不信,非与我对赌,怎么样??“
淳意站了起来,看着沈笑。“我也只是觉得平侯王府的名气远播,在百姓口中官声甚好,便觉得如此,想必也该不会差到哪里去!你让我来,必定也是以为如此,若挑得是旁人,结果未必便是我们所想达到的。”
沈笑嘴角微微一笑,浅浅点头。
“说得不错,的确!挑中他,确实也是因平侯在百姓的交口称颂份量,这便是民心。可是仅仅如此,也是不够!你要知道,璇玑阁做事从来不做没有把握的事,这,只不过是挑中他其中之一的原因。“
“我想过,可是你们从未告诉过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
淳意冷静说道:“言阁主说这是为了正义,为了给北地无辜死去的人一个交代,我想既然我已然与你们脱不了关系,而且又有林家的人和萧玉凤的人死死盯着,我也想明白了,我也只能跟着你们方才能脱身。这也是你们所认定在意料之中,早算好了我无退路可走罢。”
淳意双眸凌厉视对上沈笑,正言沉道:“我却不明,你们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把他们引过去?”
沈笑微微蹙眉,久久沉默不发一语。此时,现下房中瞬间无比寂静……
淳意又复坐下,缓缓冷道:“而你们的目的决不是只是为了北地死去的人无辜性命鸣冤叫屈这般简单,否则也不会千方百计选择一个几乎从未接触璇玑阁的人乔装接近赵珩,来到他们跟前来演这出戏,你们到底想做什么?”
沈笑一改来时进来的闲散之态,冷冷回视这张姣好清丽的脸,眸中精光乍现,瞬间冒着寒气,仿若万丈冰川的极寒地狱,深邃不见底,而同样,宁淳意也毫不示弱回望,打量,坦然迎对,更添了一份倔犟如狼的果毅。
沈笑早知眼前的女子聪慧,有着异于常人的观察力,就算前有林家人的紧紧相逼,又有萧玉凤这位大小姐的苦苦追杀,以她毫无背景又无人相扶的绝境都未曾过放弃,哪怕是被林氏未来的家主曾许下白头之诺后惨遭背弃,失掉了她唯一的胜算,却仍然还能活着走到今天,的确不是她外表的那么娇弱。
明知璇玑阁非是自己的最好去处,但同时又能审时度势,还能有这番从容不迫的气度,如此隐忍不发,不问璇玑阁前因,就算从未做过这样伪装的事,分寸却拿捏的如此之好,丝毫未曾让平侯府有任何的怀疑,就连是在赵珩眼前,都能从容应对,这番心思,也真是玲珑心窍了!
这份聪慧,的确难得。而短短几日,就能猜出这步疑兵之棋,委实不简单!
若是此女不入璇玑阁,那么便也委实留不得她的性命!
不过,还好,还好!
沈笑此刻心中有些隐隐欢庆,她终究是她,依旧冷静,聪慧,且如此洞察人心,还如初见她那般。试问又怎么会选择与她不利的那面呢?
不会。
绝不会!
她知道的,以她的聪明,她绝不会触及他不想看到的那面去。
沈笑收起深究探试的目光,整理整理自己的素色衣衫,起身沉静道:“不愧是我亲自挑选的人,短短时日便能窥得其一,作为堂主,我甚是欣慰。”
又转而看向等着自己下文的淳意。
“有些事,该要他懂得的时候,自然会懂。可你既然说到了,我就告诉你,的确,璇玑阁从不做无把握之事,当你被萧玉凤视为眼中钉踏入璇玑阁那刻起,你的命便不属于你自己了,你以为,什么人能够活着出璇玑阁?又什么人可以在能重重围困下都还想要了你性命的四面楚歌的困境还能安然身退?”
沈笑冷道:“那,是因为,你---死了……。”
沈笑看也不看话音未落一脸震惊嗖地起身的淳意。面上无惊无澜,又十分优雅再徐徐斟茶一杯,一字一句看也不看她幽幽淸冷顿道:“试问?一个死人还能翻出什么风浪,又能做什么威胁?”
宁淳意简直不明所以,倏地就这般站起来,眼神惊恐,简直不敢相信。
“你……在说什么?”
“死了?……什么叫我死了??”
宁淳意简直不敢相信,内心此刻就如同乱石激荡,翻腾纷乱无比,自己看到的,听到的,真假虚实,这让她如何分辨?她知道他们一定用了她所不知道的法子来帮自己脱身,来模糊所有人的视线,可?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会这么做。
“告诉我,究竟是怎么回事?”
沈笑淡然一笑。
“你觉得,是他们仁慈了?放过了你?……”
“不。是因为他们的未来林氏宗主的威胁已经不存在这世上了,那如此他们又有什么好担心的?既然死了,这唯一的威胁可牵制的眼中钉已然除去,那他们自然放心。也不会在意到是否还要亲眼辩证一个奴才的尸体,只要他们信赖的手下回去复命一句,那你宁淳意,自然再不会有人注意你。”
淳意揣揣不安,颤颤落座,眼神飘移喃喃惊道:“所以,这一切都是假象,那我,又从什么时候看到的是假的?还有娴儿,她和她的丫头当时是唯一在我身边知道我没有死啊,你们?你们……”
“不可能啊!绝对不可能!……”
……
……
窗外的风呼呼作响,屋内灯影攒动。
内堂站立的人却是闻言赫然,心惊胆战!
璇玑阁。
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存在?居然可以做到如此地步?
……
……
沈笑沉声魅惑一笑:“你现在感觉如何?”
宁淳意不知该如何作答,怎么可能?这简直匪夷所思,想到自己最后见到萧云娴,是在天辰山庄,那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自己明明活着,他们是怎么做到让一个人抹掉所有痕迹,能在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将一个活着的人把她变成死人的?这种力量,大的令人害怕。
淳意缓缓落座,深思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