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珠心中有惊讶涌过。
满脸大麻子的官差，又是专管核船缉私的官差，定然便是那在船上羞辱过她的那个人！
可是，是谁惩治了他？难道这一切，真的只是个巧合吗？
虽然不敢确信，流珠心中却也有小小的猜测：做这件事的，定然不是咸池，就是杜宇！
咸池这样做，是因为他在船上经历了这一切，那么心中自然会对那孙老二有恨，况且也会担心孙老二之后会寻仇而来，再度认出流珠来……
只是，这种惩治的方法，有些孟浪，更有些——狠了……好像不大像咸池做事的手法。咸池虽然也是个手下不留情的人物，但是流珠却也能看得出来，他做事谨慎，绝不会戏谑而为。而这一次——像是小孩子在报复……
心中呼啦啦绽开一蓬又一蓬的花朵。虽然也知道这件事手段狠了些，却会因之而明白那人的心！
他在，护着她；他在宛如少年一般执拗地，心疼着她啊……
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之前遭遇官差，没想到他不但准确地查到了这个人，而且，替她出了气……
这个，“顽劣”的公子哥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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含着笑意回了家，却见父亲周海生正跌坐在椅子上，满眼失神，面如死灰。
流珠一惊，忙走过去扶住父亲，“爹，您，这是怎么了？是身子哪儿不舒服了吗？您去躺着，女儿这就去煎药！”
周海生疲惫地摇了摇头，“傻孩子，不是的……来，珠儿啊，先别忙着煎药，先陪着爹坐坐，说说话。”
流珠点头。近来爹的身子越发虚弱，就连这样两父女坐在一起说说话的机会都越来越少。今天本是担心他的身子，却难得爹有这样的心情，她当然无法拒绝。
周海生疲惫地笑了笑，“孩子啊，你说，咸池公子这个人，怎么样啊？”
流珠一愣，“爹，您这说的是，什么？”
周海生喘息了一下，知道自己已经没有再多的气力去绕圈子，“爹是想知道，珠儿你心里是怎么看待这位公子的。是只将他当做普通的朋友，还是，心有所属……”
流珠心中咯噔一声。知道，纵然自己千万小心，爹却还是误会了。急忙辩解，“爹，不是的。女儿说了，只是刚刚认识他不久，承他帮忙，又跟他学做菜……”
周海生低头，面色黯然下来，“唉……珠儿啊，爹倒也看出来你的心思了。只是，珠儿啊，爹真的希望你能，慢慢地喜欢上他啊……”
流珠讶异不已。今天的父亲，怎么会这么奇怪？
却也只能陪着笑，“爹啊，怎么了，您老嫌弃女儿了吗？女儿说过，要一生都陪在爹的身边呢。”
周海生深深望了流珠一眼，叹息，“珠儿……爹知道，爹一定是前世积了德，今生才有荣幸得到珠儿这样乖巧懂事的孩子……孝顺、美丽、聪慧、勇敢，真是再没有比我的珠儿更好的女孩子了……”
流珠微笑，“爹……”
周海生握住流珠的手，“只是，孩子啊……你不能留在爹身边，一辈子啊。就算你想，爹也不会同意的。我的珠儿长大了，应该去拥有属于你的、全新的生活，爹又怎么能将你拴在身边，一直拴在——苦难里呢？”
周海生老泪默默而下，“如果不是爹，珠儿也不会成为卑.贱的疍户，不会没有办法拥有一门好亲事……都是爹啊，不但没能给你一份好生活，更是将你未来的人生，都打上了耻辱的烙印……”
流珠也落下泪来，“爹……这又哪里是您的错呢？这是官府的偏见，更是世风的不公啊，又哪里是您的错？其实女儿早已看开，就算身为贱户不能改，女儿却也绝不会轻贱自己的！女儿的心，始终如珍珠一样高贵！”
周海生默默点头，却缓缓说出残忍的话来，“孩子，原谅爹。爹替你，决定了一些事情。”
流珠惊讶，“爹，您在说，什么？”
周海生从衣襟里掏出一张纸来，颤抖着说，“爹已经将你，将你，卖给了咸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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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晴空之中骤然劈下的一声惊雷。流珠整个怔住，双手颤抖着握住周海生的手，“爹，爹你在说什么？爹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周海生老泪纵横，别过头去，“爹不会告诉你原因，所以你，别问了！”
流珠颤抖着捧起那张卖身契，果然白纸黑字，再加上爹清晰的血手印！已经成了定局，已经再无可更改！
周海生哆嗦着说，“身为贱户之女，不能给人家当妻做妾，只能当个没有名分的通房丫头。不过，只要珠儿你小心伺候着主子，相信咸池一定能够善待你。未来的日子，孩子你也会衣食无忧。如果将来再能给咸池公子生下一男半女，这一辈子就也算脱离苦海了……”
流珠流泪摇头，“不，爹，不……您明知道，女儿绝不是自我轻贱的人啊！女儿宁愿下海采珠，女儿宁愿命丧在海底，也不愿意给人家当通房丫头！”
“而且，为什么是咸池？难道是他，他要求您的吗？您与他不过刚刚见过一面，您为什么就会这样做！一定是他，对不对？是他要求您这样做的，对不对？我去，找他！”
流珠几乎疯狂，从地上站起来就向门外奔去！
周海生的嗓音在背后绝望地追来，“孩子，你要去哪里啊！”
流珠头也不回，“我去泉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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