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冬以来,高欢携娄夫人返回了晋阳,下人来往传话中透露,病情貌似越来越重了。
雪花扬扬洒洒,犹如漫天的梨花。远山勾勒出天际,让人不由想起漠北的开阔与辽远。
伽罗身披陪嫁的狐裘,望着庭前雪地上鸟兽的足迹发愣。高门大院里的日子快把人憋疯了,想念漠北,幻想着跟随父兄们一起去郁久闾家的猎场放箭、骑马..
“公主,相爷使人送炭来了!”侍女铃铛哈着僵冷的小手,摇晃着两个髽鬏,一路小跑来到了她身旁。
“打赏。叫他们替我谢过相爷,代问相爷安康。”淡漠,对于中原人假惺惺的客套心存成见,却又不得不硬着头皮学着融合。
铃铛从袖子里掏出一封书信,四下打量,偷偷摸摸地塞进她手里,“送碳的受人之托,有人托他稍来一封短信。”
“信?”接过纸卷,忍不住好奇。打开一看,竟一个字都没有。只是寥寥几笔描画出人物,下方也没用署名。
“谁的信?”铃铛小心观察着主子的脸色。
“哦,是叔父叫人送来的。”不自觉的隐瞒。卷起书信,努力平复着急促狂跳的心。
“出了什么事儿么?”
“没,没什么。带来一些漠北的消息。”转身进了屋,将房门上了锁。抱起手炉暖了暖手,忍不住再次摊开那封信,直觉是那个‘呆子’叫人送来的。
看,不是他还会有谁呢?
那画上的小人儿是他么?站在一轮满月下的宝塔旁。
茫然的目光甩向窗外,着了魔一样,心就像长了翅膀扑腾着飞出了院墙..
雪落雪消,月牙儿渐渐地圆满起来,伽罗却因为心底那一缕彷徨不决而愈加的寂寞。仰望着挂在檐下的一柱冰凌,折射出彩虹般的光芒,不停地说服自己,僸锁的渴望却再一次脱缰而出。
月亮眼看就要圆了,去还是不去呢?
何必那么较真呢?无关风月,她只是想出去透透气..
扬声唤来铃铛,掩蔽了房门小声打听,“这邺城附近可有寺庙么?相爷的身体..”紧咬着牙根编造了一个差强人意的借口,“十五,我想去庙里焚香祷告,替相爷祈福。”
“呃.。。”铃铛挠了挠头,回应道,“这邺城远近的寺庙少说也有几千座,不知公主想去哪一座?”
“有哪一座寺院里有宏伟的浮屠宝塔么?”抚摩着搁置已久的弓箭,郁闷地一声叹息,“我在漠北时曾听说,供养宝塔福德最为殊胜。一花一香礼敬供养,右旋绕行,由是功德:官位显要,不求自至;寿命富饶,不祈自增;怨家盗贼,不讨自败;怨念诅咒,不厌归本;疫疠邪气,不拔自避;善夫良妇,不求自得;贤男美女,不祷自生;一切所愿,任意满足。所以我想去绕塔,或可使相爷早日康复。”
“有塔的庙宇也有很多,但是特别宏伟嘛——”歪着脑袋想了想,“城东的大觉寺,或是城西的法琳祠,都有著名的宝塔。但是最高大的嘛,还要数城北的‘定国寺’塔。这座塔还是我家相爷下令修建的呢!”
伽罗暗暗出了口气,断定那图画上必是定国寺的宝塔。吩咐铃铛提前预备好祈福的供品,待到月圆之日随她去寺里进香。
而此时,高洋亦倒在榻上翻来覆去,暗自为送出去的书信而担心。怕她还在为那日的事儿置气,不肯前往;又怕她看不懂那图画,会错了意。
李祖娥方才沐浴完毕,披散着坠地的长发进了屋。值夜的侍女轻轻放下珠帘,熄灭了多余的灯烛。
“郎君因何事愁眉不展?”捧着他的脸颊,乖巧地伏在砰砰狂跳的胸口。
“我快要死了..”答非所问,两眼直勾勾地望着房梁,“我怎么这么傻呢?唉——活活把自己给折磨死了!”
挑起下巴索吻,分明感到对方心不在焉,柔声试探道,“爹爹才说了要为你纳妾,郎君这心里面可是已有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