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府门前扎起了火红的牌楼,廊下张灯结彩,为柔然公主建造的府邸即将竣工,父亲大喜的日子更近了。
“二哥,伽罗姑姑就要来邺城了么?”
在高洋看来,这个三年前才来到邺城的小女娃大概是整个相府里最亮丽的一道风景了。她叫咤地连,同样来自漠北,有着一双跟她姑姑一样迷人的眼睛。
“大哥说,伏天一过,你的伽罗姑姑就到了。”答话的俊美男娃儿是他的九弟高湛,柔然小公主此时的玩伴,未圜房的夫婿。
“大哥是怎么算出来的?”高洋靠着廊柱蹭了蹭刺痒难耐的脊背,心不在焉地捻着灯穗儿,兀自翻嚼着九弟话。
“柔然可汗派他的兄弟秃突佳护送公主来了。外邦有个风吹草动,大哥肯定是第一个知道的。”高湛一脸崇拜,忍不住替大哥吹嘘。
“哎,步落稽,你喜欢大哥还是二哥?”咤地连奶声奶气,兴奋地瞪大了眼睛。
“当然是大哥喽!”下颌微扬,不论脸型还是身形,乃至举手投足、眼神气度都像极了大哥。
“为什么?”小丫头紧敛眉心,满心不解地偎在二哥腿边。
高湛蔑然轻笑,打量四下无人,将嗓音压得不能再低,“大哥将来会当皇帝!”
“嘻嘻,我喜欢二哥,二哥好——二哥陪我玩!”牵着二哥粗糙的大手,蹦蹦跳跳,“走——荡秋千去喽!”
送亲的马队已穿过辽阔的草原,眼看就到了东边魏国的哨卡。跨马站在高岗上向远处眺望,屯兵的堡子已经依稀可见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性急的秃突佳早已失去了耐性,打量着故意拖延行程的小侄女,郁闷地抱怨道,“这日头还高着呢,又扎营?”
“我想在草原上多留一晚。”伽罗袅然跃下马背,解下迎风飞扬的头巾,不冷不热的回应。
“早一日到中原,早一日圆房,早一日生个娃娃,我也好早一日返回漠北跟你父汗交差。”摆手招呼众人扎营,下马跟在侄女身后絮叨,“你父汗临来时特别交代,非等你给他生下外孙,才准我回去。”
“呵,”嗤笑,转头望向满腹牢骚的叔父,“恐怕要叫父汗空等了。”忍不住胡思乱想,高欢那副老态龙钟的样子,还能有子嗣么?搞不好要害她的叔父终身滞留中原了..
日光在密叶间流淌,泄下斑驳的树影。咤地连艳丽的裙子随着时远时近地秋千飘来荡去,时而发出一串清脆而愉快的笑声。每每看到她,高洋都会不由自主的想起伽罗——她身在漠北的姑姑。
“二哥,你想当皇帝么?”小丫头扯着嗓门,全然不知自己在说什么。
“我想女人。”驴唇不对马嘴,却是心里话。
身后响起一串轻柔的脚步声,回眸望见母亲娴静而温婉的面容。扯开一抹憨笑,重复方才的傻话,“娘,我想女人。”
娄夫人淡淡一笑,轻舒广袖,掸平绣着团花的袍裙,半真半假地试探道,“我儿又看上哪家的闺女了,给个皇帝都不肯做?”伸手摸了摸咤地连出落得越发俊俏的脸蛋儿,四下寻觅着步落稽的身影。
“当皇帝有啥意思?”高洋嘴角一撇,白了亲娘一眼。
娄昭君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牵着二儿的手又一次叮嘱道,“你父如龙,你兄如虎,好好地尽一个臣子的本分,终身面北,辅佐你父兄。”
“嘿嘿,”傻笑,转身将咤地连从秋千上抱了下来,自说自话,“孩儿想要漠北的女人。”
驻足望了他片刻,拍着儿子的肩膀,柔声劝慰道,“这外邦的女人啊,不是咱们想要就能要得来的。纵然为娘有心成全你,也得看人家愿意不愿意。”
他了然点了点头,推着空荡的秋千怔了半晌,身体仿佛被掏空了一样,擦过母亲的云鬓,跌跌撞撞地退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