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满的倒上一杯酒,段铭把酒洒在墓碑前,连续洒三次,这才站起身来再次鞠躬。
司马依清理着父亲墓碑周围的杂草,拿出笤帚扫去灰尘,段铭则配合的用干净抹布擦拭墓碑。俩人没有说话,可一个眼神一个手势,另外一人就知道需要什么工具,随手传递默契十足。
忙完俩人席地坐在墓碑前面,段铭又倒上一杯酒高举过头顶拜三拜,笑道:“叔叔,你一人喝怪闷的,我来陪你走一杯。”说完杯中酒一饮而尽。
司马依很自然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口中抱怨道:“你伤还没有好,怎么能喝酒呢。”
抹去嘴角的酒渍,段铭笑道:“快一个月了,伤早好啦。”
司马依不相信:“胡说,你凌晨时晕倒在街上又是怎么回事,当时你脸色煞白的都吓人。”
本来听她这么说,段铭想顺势在问下是否看见额头有眼睛,但张了张嘴却忽然感到兴趣索然。无论司马依看没看到又如何,预测能力本来就匪夷所思不能被常人所理解,说出来只是徒增烦恼罢啦。
心情郁闷下,段铭伸手夹起一截排骨,仰头整个囫囵放进了口里。司马依不由抱怨道:“你这人,怎能吃祭拜的东西呢。”
段铭满不在意含糊不清的道:“有什么关系,这么多好吃的,叔叔一个人也吃不痛快,咱们陪着那该多热闹。”
司马依歪着脑袋想了想,也不由的乐了:“你呀,竟是些歪理,不过也有些道理。爸生前最喜欢热闹了,常说最开心的事就是一大家人围在一起吃饭。”
“人生难得有一乐,有乐就是好人生。”段铭满满倒上一杯酒,举杯敬酒,心满意足的一饮而尽。
司马依细细琢磨他这句话,越琢磨眼睛就越发明亮,嘴角泛起抑制不住的笑意。不再有所拘束,俩人就像是陪着长辈吃团圆饭的小辈,随意的夹菜喝酒,聊聊小时候的趣事,谈谈小城的变化,展望下未来的人生。
边吃边聊,吹着微风望着天上的云朵,身边有陪伴她的父亲,还有……他。司马依忽然感觉自己这一刻好幸福,心头升起强烈倾述的愿望,恨不能把多年积攒下的委屈、不安、伤心一股脑的倾吐出来。
“很小的时候,我就喜欢看爸爸穿警服,很帅气很威风。”司马依的语气很伤感,也很自然,是那种只有亲近的人,才能达到想说就说的情感。
段铭没有接话,而是很自然为她倒上一杯纯净水,轻轻放在她的手边,静静聆听她的述说。
“在我还是小女孩时,就喜欢穿着爸爸的警服照镜子,那时就暗暗下定决心要成为像爸爸那样威风的警察。十年前,爸爸为了救助一名女子,被七八个疯狂的暴徒围攻,当曾叔叔带着人赶到时,他已经倒在了血泊中。”司马依的眼圈开始泛红,抚摸着父亲墓碑上的照片,双眸中的浓浓思念,让段铭为之动容。
“我和妈妈从省城赶过来时已经太晚了,爸爸走的太匆忙,匆忙到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来。我们只是在殡仪馆见到了爸爸最后一面。他跟往常一样,穿着整洁的警服,双手并立放在胸前,面色平静而安详,一面国旗覆盖在身上,周围堆满了芳香四溢的鲜花。当时我想哭,却一滴眼泪都流不出来,因为我总觉得爸爸没有离开,只不过是睡着了,或者说我宁肯他是睡着了……。”
说着说着,司马依已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的倒在段铭怀里。搂着女人柔软的身体,感受着她耸动的肩头,闻听她压抑许久的痛哭,泪水浸透衣衫也融化了男人的心。
段铭轻轻拍打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道:“好了,好了,今天是来看望叔叔的,你哭哭啼啼叔叔也会不开心的。再说了,你现在不是挺好嘛,成为了一名出色的警察,叔叔在九泉之下也会为你感到骄傲的。”
司马依推开他,扬起带泪痕的小脸,像是小女生一般嘟着嘴,气呼呼道:“你骗人,连我自己都知道,我非但不出色,相反还很笨!参加工作快一年了,我都是做打杂跑腿的事情,连一件小偷偷东西的案子都没有破获过。曾队还有警队的人心好不说,可我却知道他们常拿我跟爸爸比较,爸爸被称为神探,在他手里就没有破获不了的案子,而我只能给他丢脸……呜!”
说到最后,司马依竟然如同小女孩一般揉着眼睛哭了起来,这令段铭是哭笑不得,万没有想到平时英姿飒爽的女汉子,也会有脆弱温柔如水的一面。不得已,只能好言相劝道:“你现在不也是大有长进嘛,连续破获两个大案子,足够给你父亲长脸的啦。”
“你这是在笑话我吗?”司马依泪眼婆娑羞怒瞪着他。
在女人的眼泪下,任何男人都要歇菜,段铭尤为明显。马上就高举双手,大呼冤枉道:“我哪里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啊!”
司马依气的一拳打在他肩头,看起来力道好像很猛,但拳头落在肩头却是轻轻柔柔的,就像心痛打坏了他一般道:“丧鬼三人是你找到的,最后你还受了伤。小葵子走失案也是你推断出来的,我只是帮忙开车。到头来我什么忙都没帮到,功劳全都是你让给我的,现在还说风凉话来气人家,真可恶!”
段铭捂着酥酥麻麻很舒服的肩头,却装出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道:“话不能这么说,抓丧鬼就凭我这个小身板,几拳头就能把我撂爬下。要不是你大展拳脚,三下五除二就把他们踢沟里去了,又怎么能将这几个亡命徒绳之于法呢?小葵子案也是这样,你不顾休息时间连晚饭都不吃,就连夜热心的去郝家铺子查案,不然多耽误一天孩子说不定就有危险啦。”
“真的这样吗?”司马依像是想要得到表扬的小女孩,美滋滋又怯怯的追问。
“就是这样!”段铭斩钉截铁,生怕晚说一秒钟她就不会相信啦。
司马依喜滋滋的甜甜一笑,随即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不悦道:“不对,你还是骗我!小葵子就算没有我,曾队也会及时将他救出来的!”
段铭汗都下来了,拍了拍额头,仰天长叹:“唉,谁能想到,你又给绕回来啦!”
伸手入怀,司马依就像是变魔术一般,掏出一枚金边红色的勋章,眼泪汪汪的看着:“这是昨天局里表彰给我的个人三等功勋章,说是连同丧鬼的案子一起作为奖励。我拿到后一点喜悦的心情都没有,相反感到非常的羞耻,因为这不是我能力换来的,我根本不配有这枚勋章!”
说完手臂高高一挥,勋章在半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最后噗通一声掉进了陵园内的水池中。
段铭心痛的脸都抽抽了,捶胸顿足后悔不迭的喊道:“败家呀,败家呀!你不要可以给我嘛,看那边像是金子做的耶,可惜啦!”
司马依不理会他,站起身来双手掐腰,满腔女子英气的喊道:“不是我能力换来的东西我不要!我曾经答应过爸爸,要成为像他和爷爷那样受人尊敬,破案如神的好警察!终有一天,我会拿着真正属于自己的勋章回来这里,告诉爸爸他的女儿有多么优秀!”
段铭可不管她这套感人肺腑的励志演说,也站起身来指着她恨铁不成钢道:“可恶,太可恶了,金边的勋章啊!你知不知道拿文物市场能卖多少钱?起码一张车票钱啊,我去天海市的车票就这么被你扔掉啦!”
不理会他的捶胸顿足,司马依非常霸气一把握住他的衣领,提到自己面前,几乎是鼻尖碰鼻尖嘴唇贴嘴唇的距离,瞪视着他的眼睛,咬着银牙一字一顿道:“你要帮我!”
冷不丁跟一个女人如此亲密的距离,身为男人的段铭到有些不适应了,因为司马依粉红色小嘴里喷出的气息太香甜了,差点一个没忍住就要亲上去。勉强控制住这种很可能被女警打残的行为,有些结结巴巴的问道:“什……什么帮你,什么意思。”
“你要帮我学会破案,在我不能单独成功破案之前,你不准离开小城!”司马依霸气十足,就像是宣布段铭是她的布娃娃一般,蛮不讲理决定了男人的归属问题。
段铭脸都绿了,毫不犹豫几乎是立刻就拒绝道:“想坏你这颗好脑袋了,不可能!”
像是早已经料到他会拒绝一般,司马依一点都不感到意外,而是得意万分的冷笑三声,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如果你敢拒绝,我就拿着这些照片去告你,罪名就是强女干!”
段铭错愕:“什……什么强女干!”
也不多说废话,司马依划开手机点出图片,一张一张的给他看。手机照片里,他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而司马依就穿着小内以搂着他躺在一边,时而亲昵做出亲吻的动作,时而惊恐压在他上面做出挣扎的举止,更多是羞红着脸紧紧贴在他心口一脸甜蜜的闭着眼睛。
如果说段铭刚才的脸色是绿色,那他现在的脸色已经不能有七彩来形容,如同变色龙一般不停变幻着颜色,又惊又怒的喊道:“这些照片你是什么时候拍的!”
“在你睡得跟死猪一样时拍下来的,怎么样拍的还不错吧?”司马依非常得意自己的杰作。
段铭看着手机里一张张甜蜜亲热过头的照片,嘴巴越长越大,最终忍不住仰天悲叹:“苍天啊,没有好人的活路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