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曼,都怪我没跟你介绍,这是我的爱人蓓丝。”王萌萌摸着汝小曼的额头。吐过以后,汝小曼仍然觉得不舒服,头竟然钻心的痛起来。那种痛,是一种马上就要炸裂的疼痛。又只好把头伏在桌子上。“吓着了?”王萌萌拍了拍汝小曼的肩膀。
“萌萌,我就是觉得自己今天实在是喝的太多了。我都怀疑我一会怎么回家。”汝小曼头也不抬。她不想说过多的话。
“冯伟业没说来接你吗?”
“他怎么接?都这么晚了,何况他自己又没有车。他明天回东北,现在肯定正在睡大觉呢。”
“那我们送你吧,不然住我们家。”蓓丝轻声细语地说。
实在是太晚,公交车肯定也没有了。住在王萌萌家是必须的。可是汝小曼心里一阵的往外泛酸水。她是一百一万个不想去她们家。她实在无法接受眼前的事实。王萌萌这是怎么了?早就听说过同性恋,可她料不到自己的好友如今的性别取向竟然也选择了这种恋爱方式。她曾经那么爱男人,尤其爱西方男人。
正当她胡思乱想,冯伟业的电话打了过来。他说这么晚还不回家,他坐车来接她。这个晚上,汝小曼是睡在冯伟业的楼上。当冯伟业亲吻她的时候,她仍是无法赶走先前在酒吧的那一刻升起的厌恶情绪。心里偏又生出一种罪恶感,好象那与女人接吻的不是王萌萌,偏偏是她汝小曼。
“王萌萌如今竟然选择了同性恋。我真是难以理解她。”
“这事不奇怪。如今人的个性使然,同性恋根本不愿意当成秘密一样被包着裹着了。只要爱,跟谁爱都行。八十多娶二十多的不是没有。同性恋举行婚礼的听说过没?”
“没有。”汝小曼直晃头。
“小丫头就是少见多怪。你的世界就是简单。那听说过做变性手术的吗?前不久一个老外都八十多了娶了七十多的老太,结果那老太是刚做了变性手术的,原来和他一个样。带把儿的。”
“他们为什么要这样呢?”
“个人的性取向不同。就象我,就喜欢和女人做爱。你也不会象王萌萌那样,忽的就喜欢找女人做爱去吧。”
“神经病。”汝小曼心想,这辈子即使找不到男人,那也不会和女人睡一张床上。就是王萌萌的性取向没有改变之前,住在汝小曼家,汝小曼都从不和她睡一张床上。自从结婚以后,她的身边绝对不能躺女人。
想起女人爱女人,男人爱男人的那些人,终究肯定是因为对异性抱了太多的失望,才选择同性的吧。可他们为什么就对异性失去了信心呢?汝小曼一直觉得疑惑。
这一种疑惑,直到冯伟业踏上回东北的火车,仍然没有消失。反而越来越浓。她发现,她更多了一种好奇。
有老妈在北京,这个春节,汝小曼就不打算回东莞了。
洪大周打电话过来,说让明明跟他一块回东莞奶奶家。火车票提前买好了,明明被洪大周接过去,要在方庄住上几天,再一起回东莞。
小丫头总算是逼着自己把小月子做满了。她开始乘电梯上下楼。可她每次一走进电梯里,心里就有一种恍恍惚惚的感觉。电梯的速度让她感觉自己好象就要腾空而去。自己总觉得有些头晕。
白天还好,她绝对不敢夜里一个人乘电梯。自从上次看过一部鬼片,就担心电梯里总会涌出很多很多的水,然后有女鬼掐住她的脖子,带她一块下地狱。
最近,她总是做恶梦。梦里自己被所有的葡萄缠住。那挤出来的紫色的葡萄水,象洪水一样吞没了她。
“大周,我想我真的是病了。”
“瞎说,你就是一天瞎想的。你负担是不是太重了。真的没事,医生不是说了吗,两年以后还可以再怀孕。不怕,乖。”
可小丫头的眼前总会浮现出那天医院里的罐头瓶。那里面盛满了从她子宫里吸出去的血水。原本那该是她的孩子,她想不通。前些天,她感觉自己的肚子偶尔还会疼一下,偶尔还会有血流出。洪大周不声不响地给她买回止血宁。药吃了,也能控制一下。
她一个人去医院复诊,彩超做过以后,她无法接受一个事实。那就是她患上了子宫肌瘤。需要摘除子宫,但因为她还年轻,卵巢就给留了下来。她最初是不相信的,做了葡萄胎,医生并没有确诊这个病症。她又另找了一家医院,证实先前的诊断并非误诊。
她一个人把子宫摘掉,一个人打车回家。一个人,站在电梯里,让电梯把她送到楼上。把她送到顶楼,她再按按钮,再下来。她觉得自己很悲壮的。她从此将不会再受孕。她将永远体会不到孕育和哺育的幸福。她小的时候从来就没有过吸吮母亲乳汁的快感,也将永远不知道让孩子吸吮自己的感受。
这个事儿,她没有跟洪大周讲。
镜子里的自己是苍白的。她已经无力经营她的淘宝店,一个月没碰电脑,她似乎觉得那东西对她来说,也是可有可无的。这些洪大周都帮不上她。洪大周不愿意介入她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
他觉得这些都是小女孩玩的东西,别看小丫头给他卖过几幅画,以前也把小丫头差不多奉为座上宾。可这一成了家里人,他就不太在乎她的某些事情。自己人了,还有什么新鲜的呢,也不象恋爱的时候,用不着太客气的考虑对方的感受。他常常的忽略她。
这些都无所谓。她可以接受,毕竟那些活儿该是自己干的,洪大周毕竟不懂得经营淘宝。可是,她又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洪大周是变了吧,这个变化才让她真正的无力接受。
汝小曼的曼曼书苑经营的还好,小丫头曾经偷偷的去看过一次。如今曼曼书苑已经做到了两颗蓝钻,小丫头还是挺佩服汝小曼的,一个女人带个孩子,听明明说她又去工作了。能一边工作一边打理淘宝,这让小丫头还是有点服她。
小丫头有汝小曼的电话,自从和洪大周走到一起,她也再没和汝小曼联系,总觉得有些心虚。偏汝小曼也再没找过她,她知道汝小曼肯定在心底恨着她。上一次在老尤那里的尴尬一见,让小丫头心底就生出了对汝小曼的歉疚来。好象洪大周当初跟汝小曼离婚,偏就是她小丫头的错。
“我们见个面好吗?”小丫头终于是没有忍住,主动给汝小曼打了个电话。
两个人约好在宋庄的一家咖啡馆里相见。咖啡馆里很安静,两个人谁也不说话,见了面,只相互点了下头。彼此随意坐下。
“其实,我早知道,你是和洪大周早就有联系的。我在你淘宝店里看到他的画。只是我不想问起。都过去了,问与不问也没多大意思。我并不关注他了。”汝小曼还是先开了口。
“当初我跟你说过,我是报复前男友,才和洪大周有了那一次。我并没有要拆散你们的家庭。也从来没想过要和洪大周在一起。”
“这就是命。你想和不想,都不一定成行。有的时候不是我们自己所决定的。”
“是,最后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和他登记了。我以为成了一家人,就真的能象一家人一样。可我错了。前些天我流产,做小月子,我看出了洪大周的不经心。我觉得,我在他眼里真是一点都不重要。也许,我离开他,让他回到你的身边,这是最好的选择。”
“这不是你让他回来就能回来的。你可以让他离开我,但是你不会有能力让他再回来。”
“我真的没有让他离开你们。”小丫头一急,眼睛就红了。
“算了,我们不提他好吗?其实,如果没有他,我们应该是一对好姐妹。我还记得你上次说奥运会要来我家打地铺。怎么样,你和他一块去奥运会现场了吧。”
“没有。我们在家看的现场直播。”小丫头情绪稍稍好了些,“曼曼姐,我怀孕没有占住,是葡萄胎。洪大周竟然对我指三说四的,说中国女人真娇气,还要做什么月子。真的,那一刻,我的心冰凉如水。”
“他有的时候就是爱唠叨,我以前也受不了。我做小月子,他一说我,我就拼命在他面前表现。表现的我好象和他心目中的女人丝毫不差,用凉水洗脸洗手。现在手指关节都疼。然后才过几天,就骑着自行车上班。那时候也是不想失去工作。另外也是想在他面前表现的自己很坚强。其实,我们应该好好爱自己。自己好好疼自己,何必跟他怄气呢。”
“我就是觉得自己心凉了。有时,他还拿我跟你做比较,我知道他心里还有你。”
汝小曼心里一抖。用一口咖啡掩饰自己的失态:“不会的。他即使说什么,那也是无心。他既然都和你登记结婚了,他就是你的人了,你也不用多疑。爱情婚姻一旦多疑,就没有什么好结果。还是好好的过日子吧。”
小丫头想告诉汝小曼她已经没有子宫了。象征女人的零件也只剩下了卵巢,可只有卵巢,是绝对孕育不了孩子的,她心底已经给自己打了折扣。如果和洪大周继续过下去,她在这方面是永远也胜不过汝小曼的。生不出孩子,还是女人吗?她问自己。她没有力量再想以后的日子。
“知道。我知道好好过。”
小丫头回到方庄,已经夜里十点多。她有点不敢乘电梯,本想给洪大周发个短信,让他下来接她,一想明明在,再一想,保不准他又会说她,说她这么大人了,电梯里还能跳出什么坏人啊。再保不准又会说出什么难听的话来。
有几次她发短消息给洪大周,洪大周都能下来。时间久了,他就觉得她有些不可理喻。免不了就会说她几句。
感觉自己在洪大周的心里,再也不是个宝了。心下一横,就一个人按了电梯按钮。当电梯下来的时候,门敞开,看到里面一个人没有,再看后面也没有人,赶紧走进去。就在她刚站好的时候,后面有人喊等等。还不待反应,一个男人一边使劲按着按钮,一边从半关的门里挤进来。
男人在他身边嘀嘀咕咕的,她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心下慌了,就打电话给洪大周,偏电梯里没有一点信号。
小丫头的心咚咚的跳着。电梯走的仿佛特别的慢。那个人仍然轻声的嘀咕着。到了自己家楼层,小丫头蹭的一下蹿出去。那个人还在里面。
当小丫头在淘宝店跟汝小曼打招呼的时候,汝小曼刚刚回复了冯伟业的短信。思念短信一条条,手机装不下,汝小曼只好再一条条的删除。她生怕明明玩手机游戏的时候,偷窥了她和冯伟业的悄悄话。
小丫头说她在养父母家,她想在自己家好好静养一段日子。
“春节你不和洪大周回东莞?”这让汝小曼有一点点吃惊。想明明此时正住在方庄,怎么小丫头就跑回了老家。
“不去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有些事情,我想再好好想想。他是让我和他和明明一块回他们老家。我也想过,这是我们结婚的第一个春节。可是,我说不上现在的心里。我想静静再说吧。”
洪大周打电话过来,说第二天就带明明回老家。问汝小曼给不给她哥嫂捎东西,要是捎的话,他可以替她带过去。汝小曼心里不免有了一丝感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