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泽。”
“阿泽快醒醒，醒醒。”
白泽突然醒来，警惕地缩着身体，看着四周，什么都没有。
他坐了起来，眼下还有重重的乌青。他半醒地拉开了窗帘，外边还是一片黑暗。
睡不着。
自从上次的成老师事件后，他就睡不着。整宿整宿耳边都是回响着成老师死之前的话语。以前的记忆仿佛决堤的洪水，一次一次击溃他原本早已镇定的心境。
他闭上双眼，浓密的睫毛微微颤抖，一缕金色的光芒想要从眼角逃出来。白泽揉了揉太阳穴，额上已经渗出了豆大般的汗水。又是这样，他一感觉到不妥，心中的力量就抑制不住想要逃出来。
片刻，他才睁开眼，眼瞳又是暗淡的墨色。深邃的双眼仿佛时时刻刻看清他人的内心，而他英俊年轻的样貌，往往一笑，便让人忽略了他那双眼中隐藏的秘密。
他站了起来，想要去厨房冲一杯红茶缓和一下。
“阿泽。”
一片浓雾从他面前空气中凭空挤压了出来，渐渐地形成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摸样，她的胸前竟是令人畏惧的空洞。似乎害怕吓到白泽，她往后退了几步，以示友好。
“你是……”
“你不记得我了……我是小婉……”
老人的声音遥远而悲伤，她渐渐幻化为一个小姑娘的模样。扎着两个羊角辫，身着肥大的军服，袖子拖到地上，满眼都是泪水。
“你是……”白泽看着眼前的人，心脏仿佛被揪了一下，“小婉。”
“你还记得我……？”
小婉飘到白泽面前，也不待白泽反应过来，扑通一下跪到在地。她已是鬼魂，膝盖直接深深地陷进了地板，却毫无感觉。
“阿泽……求求你，快救救我孙女，她已经被附身了。”
“孙……孙女？”
小婉突然的出现，让白泽的脑海中溢满了以前的记忆。那些炮火，那些人的哀叫，那些人的牺牲。
“她今天来老人院看我，却被莫名的东西附身了。我救不了她……就像以前一样……你一定要帮帮我，她不能有事，她绝对不能有事，她，她是我唯一的孙女啊！”
小婉揪心般地哭了起来。
白泽知道她又想起以前的事，想要俯身抱抱她，安慰她。无奈地，十指径直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
终究还是人鬼两相隔。
倏忽间，一阵细微的麻痹感由脚尖钻上了心头，白泽双手用力地撑了一下**垫，接着这股反弹的力量，他在空中翻了个身。这时，弯曲如螺丝纹的，如小山般巨大的青铜长角疯狂地，从他方才所在的地方拔地而起。“轰隆”一声，轻易地将白泽所在的房间一分为二。
还在空中的白泽只觉得右脚一麻，还未反应过来，那巨大的长角便从他的头顶一飞而过。白泽快速念着咒语，金色的流纹密密麻麻地布满了他的整个身体。转身的瞬间，他左脚踏在那长角上，竟感觉到一阵湿软，来不及探查，接着这个力量，他安全地落到了地面。
整栋楼如山崩般瞬间爆炸开来，无数的碎石在他眼前如子弹般四处散射。那碎石还未到他身前，便被无形的力量碾成碎末。
“果然厉害。”
一个少女临空在上，轻轻一招手，那长角仿佛有生命般，瞬间闪动到她身旁。
那少女诡异地弓着背，脸被埋藏在深深的阴影之中，叉开双脚，一副男人的摸样。她的手刚刚搭上长角，无数的眼睛，由长角底部有节奏般地往上睁开，带起一阵翅膀扑扇的响声。密密麻麻的眼睛布满了长角周身，不停地眨动，咔嚓咔嚓地带动着青铜做的眼皮。
白泽忍着想要呕吐的感觉，寻找着小婉的身影。
少女冷漠地俯视着白泽，发出嘶哑的男人声音，与她娇小的身体格格不入：
“你是白泽？”
“是。”
话音刚落，少女发出一阵不似人类的怒吼，那小山般巨大的长角竟然被少女抓了起来，重重地朝白泽所在的地方一砸，碎石如同绽放的莲花般四处飞溅。白泽左脚轻轻一踮，轻易躲过了这次攻击。
他这才看清了少女的摸样。
“韩佳？”
韩佳迷茫地看着白泽，眼中布满了怖人的血丝，置若罔闻般。她胸膛前发出一阵嚎叫，背部形成一道扭曲的弧形，仿佛有什么东西从她的背部迅速地生长了出来。白泽甚至能听到血肉被撕开又再度痊愈的声音。韩佳手上的长角受到感应般，上面的眼睛猛地眨个不停，发出的青铜碰撞的声音如噪音般侵蚀着白泽的耳膜。
他只觉得麻痹感似乎更加强烈，似乎有无数的蚂蚁，响应着那阵噪音，不断地在攀爬着他右腿的神经。
但白泽仍站在原地，没有攻击的意图。
他看着怪异的韩佳，略显苍白的面容下是久久散不去的乌云，他凝重而缓慢地念着咒语，眼中有什么在汹涌澎湃着。
韩佳突然裂开嘴，笑声如同走调的乐器，嘈杂难听。瞬间，无数尖锐而又锋利的刀刃划破长空，由长角上源源不断地射了过来。砸在地面上，“啪”地一身爆炸开来，竟是活生生的眼球。
那呕人的东西四面八方地围绕着白泽，毫不留情地向白泽袭来。
那一刹那，白泽的周身笼罩在耀眼的金色光芒里，空气中透明的辫子卷着那光芒，竟准确无误地抽向了每一个向白泽袭来的玩意儿。还未待韩佳反应过来，那光芒在电闪雷鸣之间汇聚成一团，伴随着轰鸣的鸟叫声，唰地飞向那巨大的长角。韩佳只觉得胸膛前一阵汹涌，像是千斤坠压向了她的心间，无数的刀刃化作鸟儿，瞬间就将她手中的长角啃噬干净，鲜【血仿佛喷泉般从她的手中喷洒出来。眼看着那股恐怖的力量就要吞噬到她的手部。她一个慌张，失去平衡，重重地掉了下去，“砰”地一声，地面仿佛橡皮胶般被她轻易压出一个大坑。
没有了那恼人的噪音，白泽这才觉得腿部的麻痹稍有缓和。
林羽不在他身边，他没有办法将附身在韩佳身上的人驱除出去。而要让十三区察觉到他这发生了异样，只有一个办法。
白泽看了看手上的表盘，12点30分。
尚在思考之间，破土而出的一个又一个犄角，带着蓝色的光芒，刚接触到空气便噼里啪啦地引出一道又一道闪电，轰然砸在地面，毁灭性地将一切烧尽。
白泽所到之处，均留下一阵阵烧焦的痕迹。右腿的麻痹并未散去，他吃力地躲避着越发密集的攻击。
他感受到韩佳的绝情，闭上眼睛，不禁杀意四起。
白泽轻轻闭上眼睛，嘴中吐出一阵晦涩难懂的音节，脚下却越发轻易地躲着韩佳的攻击。左手在上，拇指压着无名指，食指中指相合，右手五指张开，对着地面。他的右手下方突然旋转出一个巨大的刻纹，随着他的躲避而发出阵阵光芒。
他突然睁开双眼，眼中是死神般的沉寂。他对准韩佳，刻纹带着整耳欲聋的蜂鸣，发出世界末日般的丧钟，刻纹表面卷着金色的光芒，一层一层地荡出金色的涟漪。气流错乱地被吸附在周围，空气瞬间变得稀薄起来。
白泽忽地合拢右手，那刻纹瞬间朝韩佳压了过去。那是一股压倒性的，破坏性的力量，朝韩佳风驰电掣般袭来，无数的树木，石块被卷了进去，轰然爆炸开来。
韩佳第一次感受到了窒息般的恐惧感，仿佛死神就站在她面前，扼住她的脖子，让她毫无对策的直直面对死亡的袭来。
一阵如同滚滚雷动的声响后，一股巨大的灰尘朝白泽滚动而来，他手一挥，灰尘便散开来。爆炸带来的尘埃退去之后，小婉时隐时现的瘦小身体，挡在蜷缩在地上的韩佳面前。
白泽眼瞳紧张地瞬间收紧，冲到了小婉面前。
他试图抱起小婉，却穿过了她透明的身体。
“小婉！”
白泽急忙将双手合十，压在小婉的身体前，快速地念着咒语。金色的光芒绕在白泽的周身，试图进入小婉的身体时，“呲”地一声，被无形的屏障挡了回来。白泽仍旧加快了念咒语的速度，光芒越发的强大，却仍旧被无情地阻挡了回来。
“阿……泽……没用的……”
小婉的声音断断续续，她伸手轻抚着白泽的脸庞，令白泽感到一阵电流刺向心房：“对……不起……”
伴随着电流的杂音，苍老的面容与年轻的脸庞时空交错般重叠在小婉的脸上，白泽致命的攻击让她难以维持年轻的摸样。
白泽慌忙地抓着小婉的手，却是一阵空气。脸上是难得的慌张：“不……不……为什么……为什么你要这样……”
小婉不舍地往回看了一眼仍旧蜷缩着的韩佳，甜甜地一笑：“她是我……唯一的孙女……”
“对不起……阿泽……还是没能陪你到最后……”
小婉的身影越来越模糊，仿佛透明的水汽般，轻轻一吹就会散去。
突然漫天飞洒着红色的血[滴，血滴在小婉的身影上，“呲”地一声，小婉瞬间化为了气泡。
白泽这才反应过来，这是他身体内的血[液。巨大的长角不知何时从他身后刺了过来，直接将他的身体戳出而一个恐怖的窟窿。那些饱含他血[液的，存留在他身体内部的长角开始疯狂地旋转起来，顶着白泽，将他抛向空中。
砰然一声，将他狠狠地摔在地上。
大量的血[液从他的身体里汨汨流动出来，将他俊逸的脸庞沉浸在浓稠的血[泊中。
韩佳站了起来，活动了一下筋骨，发出咔咔咔的响声。她对着小婉消失的方向，妩[媚一笑，声音却是粗糙般的男人：
“真是谢谢你啊，奶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