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程并没有震惊于林萧廷对他情况的了如指掌,这个白手起家的商业巨亨,怎么可能真的这么多年来对自己的女儿放任不理不闻不问呢。调查她身边关系密切的同事朋友,这样看似有些过火的关心,其实本无可厚非。
在林言冲林萧廷放完冷箭迅速走掉只留一个无情的背影时,杨程看到林萧廷脸上露出无比颓败无奈的神色。
杨程不由地有些同情这个失败的父亲,他不会表达关心,不会表达爱,而恰好他的女儿十足地遗传了他的这些固执。
杨程向林萧廷点头致意后便也准备随林言出去,林萧廷却抬手叫住了他。“言言,就拜托你多照顾些……”说罢颇有些无力地叹了口气。
“叔叔您放心,我和林言不仅是合作伙伴,更是朋友。”
林萧廷听到杨程换了称呼,终于安心地点点头,目送杨程出了大厅。他望着杨程年轻而挺拔的背影,脸上的神色变得精明而迟疑,终于他还是侧头对身边的秘书耳语几句,秘书会意地点着头。
之后的几天,林言对杨程都冷着脸,不再像往日一般开着玩笑互相损着对方。除了工作,她基本都不和杨程说话。她认准了杨程那日是故意带她去那里吃饭,她知道杨程不是为了看她笑话给她难堪,可如果他真是想知道什么,为什么不直接问她,而是用这样拐弯抹角的方式,这种费尽心机的做事方法,像极了林萧廷!
杨程也感觉到了林言对他的冷淡,几次他寻机会同她说话,她都不冷不热地给他甩软钉子。起初杨程以为是自己撞破了她的秘密她觉得难堪,可逐渐发现,林言看他的眼神竟是如同对陌生人一般的清冷,林言公司甚至传起了两人已经分手的谣言。
杨程觉得自己冤枉的很,也赌气般的尽量少去林言公司,有需要沟通的就打电话、发邮件,两人已经将近一周没有见面了。他总觉得自己的生活里似乎是少了一块重要的东西,每天都空落落的。他快要被这样的局面折磨疯了。
杨程独自开着车在灯火辉煌的城市游荡,心里总觉得沉闷,像是大雨将至的压抑感。
不知不觉,车子竟开到了姜瑜的烧烤摊。
冬日夜晚的大排档生意冷清的很,姜瑜收拾完桌上的竹签子,准备收摊的时候,看到路边的路虎,寒冷的冬夜里,竟大开着车窗,露出杨程神色有些萎靡的雕塑般的侧脸。
姜瑜擦擦手上的油渍走了过去,“杨程!搁这儿发什么呆呢?林言没和你一起过来吗?下来吃点儿吧!”
杨程听到姜瑜提到林言,眼神暗了暗,也没客气,下了车和姜瑜开了几瓶酒喝了起来。
姜瑜看他这狠狠灌酒的模样,跟上次吃饭时有节制的绅士判若两人。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道:“借酒消愁呢哥们儿?遇到什么难事儿啦?”
杨程沉默了一阵子,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自己心里的烦闷和无名火要怎么说,说是因为林言吗?他叹了口气,又猛灌几口苦涩的廉价啤酒。仿佛只有这酒才能将他心里的苦楚麻痹几分。
姜瑜也不是那腻歪的人,见杨程不愿多说,便安静地陪在边上一起喝着酒,两人像是相处多年的默契十足的好哥们儿。
不多会儿,两人脚边已经横七竖八躺了十几只酒瓶了。
杨程终于还是按耐不住大着舌头地对姜瑜说道:“如果冷暴力犯法的话,一定要把林言丫的抓进去关个十年八年的!好好治治她这毛病!我们祖国这么和谐的大家庭怎么就把她养育成这么个样子!简直是要拖断了社会主义后退,太不和谐了!!”
姜瑜这才明白眼前这位年轻有为的俊杰是要借酒消什么愁。回想起自己受伤住院他跟着林言忙前忙后,上次和林言一起吃饭时有意无意的照顾,原来……他不由在心里赞叹杨程好眼光,同时也为林言感到开心,看得出来,杨程对她是用了心的。
“我和林言从小一起长大。她这性格是不阳光,甚至有时会觉得有些阴郁。别人对她好,她总是会迟疑会想这些好是出于什么。她会在她预感要失去什么的时候提前撤离保持到安全距离。如果你觉得她疏远你冷落你,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让她没有安全感、让她失望了。”
杨程听姜瑜像说绕口令一般说了一大串,头脑更晕了。他皱着眉盯着姜瑜,似乎是想让他说清楚些。
姜瑜又开了瓶酒,狠狠喝了两口才说道:“林言从小就和她妈妈两个人过。我们住的那小弄堂人多口杂,都是些市井小民,嘴巴碎是非多。所有人都在说林言是私生女,是没爸爸的野孩子,还有更难听的……中考完那年,听说是他爸爸的原配过世了,才娶了她妈妈,接她们进了林家。可终于圆满了的家庭并没有给她带去多少幸福。林言经历了太多的伤害、欺骗、算计和遗弃……所以她也比别的同龄人更敏感脆弱,可表面上看,又好像坚强的刀枪不入一般。”
姜瑜说着,把手里的酒瓶扬起,咕嘟咕嘟地喝干净,接着说道:“她是个可怜人,我一直都盼着她能遇到个愿意懂她、照顾她的好男人。杨程,你能做到吗?”
杨程看着姜瑜直勾勾望过来的眼神,里边有挣扎,有期翼,又有些不舍。杨程晃了晃神,终还是坚定地笑道:“我认准的事情,绝不会改变。”
说完,杨程就摇晃晃地一头栽在了桌上。
林言已经卸了妆窝在沙发上看综艺节目,心里盘算着明天周末的安排了。姜瑜却打来电话说有十万火急的事情叫她过去。
她打着车催促司机说油门踩到底,赶着救命呢,结果到了只看到一堆空酒瓶子和晕乎乎的姜瑜,以及已经醉倒的杨程。她有些被眼前的情景搞懵了,半天缓不过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