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中海沿岸的商业城市,都依靠贸易为生。在蒙古大帝国时代,红海、波斯湾这两条路畅通无阻,奥斯曼帝国兴起以后,其苏丹以强大的海军击败了欧洲列强,地中海中部和红海、波斯湾地区完全落入他的掌握之中。奥斯曼征收过路费、没收船货,导致中西贸易几乎中断。
这些商业城市无路可走,必须寻找新的出路,于是,欧洲和其他海洋国家开始寻找新的航道。这些在海上探寻新路的水手依靠地中海沿岸的君主们和城邦的支持,远航探道——西班牙和葡萄牙是其中最为热心的两个国家,它们寻找的航道指向沿着非洲进入印度洋,再从印度洋进入太平洋。
这条线路和过去的航路不一样。传统上,东西的航道是沿着海岸边航行,从中国的南海,借着季候风和洋流绕过马来西亚半岛,进入印度洋,再沿岸向北行驶,跨过孟加拉湾,经过斯里兰卡,横渡一小段海路,到达波斯湾或红海,再走旱路,进入地中海或是经过波斯湾西岸,转运到欧洲。这两条航路相当近,且不需要跨越大洋。
西班牙和葡萄牙的水手尝试从非洲绕入印度洋,从下方跨入印度洋,再进入太平洋。两个大洋的南端都是欧洲人和亚洲人从来没有航行过的地区。中国人发明的指南针,此时已经传入欧洲,成为茫茫大海上重要的导航工具。达·伽马等人都从这个方向经过新航路,到达东方。好望角当然是其中最重要的路标,从那里才能进入印度洋,另外一段就是从印度洋跨入太平洋。麦哲伦则绕过大西洋南端,进入太平洋。
在15世纪下半段,海上航行的水手们把这两条路打开了。不过,新航道线路迂回,而且中间常常碰到赤道无风的地带,航行极为困难。可是,在这一条路开拓的过程中,欧洲人,尤其是葡萄牙人,也另外开拓了新的资源。例如,在非洲沿海建立殖民地,种植咖啡,发展蔗糖产业——他们也开始掳掠非洲人为奴,使用无偿的劳力。
更大的事件是,哥伦布发现了新大陆。哥伦布相信地球是圆的,认为从东往西一直航行,总有一天会走回东方。他的理论没有错,但他对于地球球面距离的估计,却有不小的误算。1492年,哥伦布到达了美洲东岸的西印度群岛,直到去世,他一直坚信他到达了印度,下一步就能抵达中国。
新大陆的发现,是人类历史上一个重大的事件。旧大陆的人类因为新大陆的发现,忽然得到了一大批财富。发现这批财富的西欧白人,利用这些财富发展了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然后发展为近代的帝国主义。
1492年10月12日凌晨,哥伦布发现陆地。哥伦布认为他到达了亚洲,但是他发现的只是加勒比海中的巴哈马群岛。第二天上午,哥伦布在中部的一个岛登陆,并把它命名为圣萨尔瓦多岛(华特林岛)。图为后人所绘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场景。
哥伦布到达的西印度群岛成为西班牙人开拓的首要基地,他们在那里种植咖啡、甘蔗等经济作物。接着,西班牙人进入墨西哥湾,开始向美洲的内陆迸发。在三四十年内,西班牙人到达了中南美印第安人建立的三个国家——玛雅、阿兹特克和印加。前两者都在今天的中美洲墨西哥一带,而更为庞大的帝国是从中美一直延伸到南美洲西岸顶端的印加帝国。印加帝国的居民超过两千万,玛雅和阿兹特克的人口总数不能确定,但也在数百万。这三个地区都有非常复杂的政治组织,也有文字记录和人口众多的城市。
美洲的财富促进了西方工业的大发展
西班牙人征服中南美的过程,可说是人类历史上最丑恶的一页。1533年,有一群西班牙人的开拓者,由弗朗西斯科·皮萨罗①领队,带了一百八十六个战士(包括五个天主教的教士),二十七匹马,以这么少的人数,居然毁灭了这么庞大的印加帝国。
西班牙人刚到时,当地居民以为他们是神话中的天使下凡,于是敞开怀抱欢迎这批其实如同魔鬼的征服者。一百多个持有火器的西班牙战士,劫持了设宴款待他们的印加皇帝,要求印加人支付的赎金——黄金要铺满一百平方米的大庭,铺到膝盖这么深。印加入诚实地运来大量的黄金和白银,但是西班牙人并没有释放印加皇帝,反而挑起印加王室兄弟的内斗。在内斗中,西班牙人以火枪射击印加的战士。印加人的武器却只有青铜和石英石制成的刀剑,印加人也从来没见过马匹,快速奔驰的战马和骑在马上的火枪手,不是这些印加战士可以抵抗的。西班牙人征服了这个庞大的国家,将整个印加帝国作为殖民地。
①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Francisco Pizarro,约1475—1541) 西班牙殖民者。1509年到巴拿马,后以此为基地展开对南美的探险,1531—1533年征服秘鲁,灭亡印加帝国。他掠夺大量印加帝国的黄金,建立殖民统治,后死于内讧。
弗朗西斯科·皮萨罗 他以186人、27匹马灭亡了整个印加帝国,并杀害了印加君主阿塔瓦尔帕(Atahualpa,1532—1533年在位)。图为法国凡尔赛宫藏皮萨罗画像。
白人带来的瘟疫、天花、伤寒、霍乱、性病,等等,在不到一代的时间之内,使得印加帝国人口锐减,有些地区死亡率达到百分之九十五。更可恶的是,西班牙人将印加入的文字典籍统统毁坏,神庙上镶嵌的金银和宝石也统统被他们剥落,掠回西班牙。
玛雅和阿兹特克也沦为殖民地,同样,瘟疫夺走了这两个帝国百分之九十的人口。两地的文字记录、宗庙里面的财富,不是被毁,就是被运回西班牙。人类历史上,同等武器的格斗自古就有,但这种以先进的武器,大量杀戮无辜的人民,而且毁灭其文化的做法,却是自古未见的恶毒罪行,而且还号称“奉上帝之命”如此做。
进入欧洲的大量财富,不仅是掳掠来的,还有后续从新大陆矿山开采出来的黄金和白银。从新大陆被掠夺到各地的贵金属,数量大概相当于旧大陆数千年来开发出的总量。西班牙人并没有善用这些财富,只是用来装饰房屋,或者维持奢侈的生活。但是,中欧城市中的工匠却因此得利,迅速地发展出有厚利可图的手工业和作坊工业。一时之间,欧洲出现了所谓价格革命的经济现象,物价飞涨,通货膨胀,一般的小农和地主的生活艰难。但是,因为货品的需求增大,商业城市发展出商品制造业。以英国而论,15世纪后期到19世纪上半叶,发生了“圈地运动”①。贵族和地主发现耕种农地、生产粮食的利润远不如养羊,将羊毛作为毛织品更为有利。当时人称圈地运动乃是“羊吃人”,因为农夫的生计被剥夺了。
这些改变,开创了整个欧洲的经济奇迹。大量商品的生产触发了重商主义以及后来的资本主义,也引发了后来的工业革命。资本主义和工业革命乃是欧洲百年来能够不断累积资本,一跃成为世界最富有地区的原因。从此以后,工业生产取代了农业生产,一跃成为主要的生产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