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下来，曾小白的身子脏得不能闻了。我心想不至于吧，这好手好脚的，就算是要去见阎王爷也没必要整得跟个恶鬼似的。曾小白说：“楚文学，你能帮我洗洗吗？”
我很犹豫，没想到曾小白却扑哧一声笑了，“你去帮我弄些热水来，我自己洗。”
我觉得这还差不多，赶紧去厨房帮她弄热水。曾小白的厨房看起来像是很久都没用过了，我感到很奇怪，回头问：“曾小白，你妈呢，没回来做饭给你吃呀？”
“我妈忙着结婚呢，没时间管我。”
这是我没有想到的事情，原来曾小白已经独自一人生活了。她所要面对的不光是爱情婚姻以及工作事业，还有一日三餐，也确实够可怜的。我一边烧水一边说：“你妈也真是的，都病成这样了，也不回来管管你。这要是真走了，她还不得抱憾终生啊。”
“不怪我妈，她有追求幸福的权利。再说我都这么大了，也该独立了，不能什么都指望她。”
曾小白还真能想得开，要换成是我估计一闭眼，一屏气，一蹬腿也就过去了，让她后悔终生去吧。我把热水端出来时，有些烫，于是又放在一旁冷却。我有意让顾思语来帮她，但又怕曾小白不愿意。这女人都挺怪的，出了事儿都喜欢找男人来侍候，大概是同性相吸异性相斥的原理吧，也不管这事合适不合适，成心的。我和曾小白又聊起来，聊过去那些掐架时光，好像那些事儿突然就离我们很遥远，但又被我们不肯松开的双手死扯住，于是就出现了一种奇特的景观：忽近忽远。
“女人其实挺不合适去拼搏的，她们天生就是去谈恋爱，然后孕育生命。”曾小白很感伤地说。
“是呀，打天下是男人的事儿，女人那点儿红颜经不起折腾。”其实我早就劝过她了，可惜已经晚了，似乎只有死才能阻止曾小白气吞山河的脚步。
“难怪这当小三的是越来越多，都乐此不疲，以此为荣了，都是让那点儿卑微的红颜给整的。”曾小白说这话时一点儿也没拿自己当女人。
“可不是吗。”我还想接着往下面说点儿什么时，脑子里突然蹦出曾小白被老钱等人追着满世界乱窜的情景，忽然又觉得曾小白这人生命力真顽强，不管放在什么恶劣的环境下都能生存。
“可我从来就没有被一个男人真正喜欢过，爱过。”
这我当然知道，过去都是曾小白在追求别人，她没落到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的地步就算很幸运了。“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咱还有大把时光谈情说爱。不怕。”我安慰着。
“可我一直都觉得在失恋。”
“你不光失恋，还失重吧？”
“我真的是有这种感觉，女孩到了这么大岁数如果还孤单一人，能不感到害怕吗？那跟遭遇更严酷的刑罚有什么区别呢，前途迷茫，生死未卜。”
“别想那些，往好处想，想着在繁华都市，你手执权杖走上王者宝座，在你的脚下一片山呼万岁之声。”我还在想找出一个什么恰当的戏词儿来安慰一下她那颗饱经沧桑的心灵，“别把男人都想得那么下贱，等你好些了，还是嫁人吧，生儿育女是多美好的事情呀，别把青春都糟蹋了。”我突然又觉得这话是不是狠了点儿。
“你是不是觉得我特没救，活该有今天的下场？”
“没有。”
“我一遇到事儿就喜欢去找你倾诉，但又怕你不理睬我。我也知道我不对，不应该那么做。”
“没事儿，就当我是你的男闺密吧。”
我的话打动了曾小白，她咯咯笑出声来。她伸手想坐起来，却不慎将一旁盛着热水的脸盆打翻在地。我刚要弯腰去拾，却被她一把抓住手。我心里一怔，就听曾小白在说：“我不在乎水，你在乎我的脏吗？”说完，顺势钩住我的脖子。
这回我没有阻挡住沁人心脾的诱惑。曾小白牢牢抱住我的脖子问：“你不怕我会传染给你吗——我的绝症。”曾小白的话带给我无限想象，似乎一男一女在自己最美丽的时刻义无反顾地死去，除了凄凉，也很美丽。可能我真的是被曾小白这种视死如归的举动感动，说：“不怕。”
曾小白抓住我的手越抓越紧，她在迫使着我采取进一步的行动。我伸出两只一刹那变得无比精壮的手。曾小白一边喘得厉害，还一边问：“你不怕我脏吗？不怕我会生孩子吗？”
我再也无法忍受了，松开手跳出圈外，“我饿了，得回家吃饭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吧。”说完，我将地上的脸盆捡起来放到桌上。转身离开时，脸盆又被曾小白咣的一声掀掉在地上。
我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感觉身上还有两只手在狠命地掐着我，曾小白那两只手平时没感觉出来，纤细却有力，那绝对是练过的白骨爪啊。我本来是想留下来给她做顿饭的。还好，橱柜上还有水果点心，我想象着她伸出“爪儿”拼命向高处抓食物的情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