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一张魅惑的脸。
眼底的彩色线条沿着眼的弧度向着眼角散了出去。
“你干嘛将我画得这样妖艳?”子游对着镜子里陈净墨的脸笑道。
“不好看么?”陈净墨温柔道。
“好看。”子游对着镜子里的自己说道。
“你的衣服艳丽,若是妆淡,就会失色很多。”陈净墨道。
子游笑着,看不出自己原来的样子。
酒楼里少了些平时放荡的欢愉。
气氛异常肃静。
所有人都朝着那个看台跪拜,四周一片寂静。
龙椅上的那人,浓眉,双目深邃,身躯消瘦,有着一股书卷之气,正襟危坐。
他微微抬手向下示意。
此时,乐声响起。
陈净墨在一角静静等待。
等待,一团火从天而降。
子游重重落下,缓了好久,然后对着龙椅的那人怯怯抬起泪眼。
乐声渐渐变得激烈而欢快。
子游开始旋转着,像绽放的烟火。
乐声渐渐弱了下来。
一阵金属的撞击声代替了鼓声。
那声音铿锵有力,惊动人心。
子游忽然转头朝着陈净墨望去,凄婉一笑。
陈净墨怔住,子游的衣角显出一串黑色粗重的脚镣。血染黑了红衣,一晕晕地化开。
怎么会?陈净墨站起,狠狠盯着子游,但子游做出不要动的眼神。
全场哗然。
龙椅上的人漫不经心地看了看周围人的反应,淡淡一笑。之后又转向身边的易阶,有礼地点了点头。
子游终于倒了下去。
龙椅上的人缓缓鼓起掌来。渐渐地,大片的掌声响起。
陈净墨的泪忍着在眼中打转。
待到掌声停止,陈净墨一步步重重地走向看台,正欲抱起子游,却不料子游伸手射出一把刀,插在易阶的眉心。
四十一
忽然间,一支冷箭射来,陈净墨来不及躲开,抱着子游倒在地上。
四周一片混乱。陈净墨只见龙椅上早已无人,趁乱抱着子游跑了出去。
不知过了多久,陈净墨疲惫不堪。
陈净墨停下,发现身处漆黑的山林之中。
子游也清醒过来。幸好没有中箭,陈净墨看了看子游身上暗道。
“放心,不会有人追过来的,他们的目标不是我。”子游苍白着脸,用微弱的声音说道。
陈净墨知道此刻不是问话的时候,在山上寻着避处。
子游伸出手环向陈净墨的背,忽觉一湿,发现一支箭插在陈净墨的背中心。
“快停下!”子游赶忙说道。
“马上就到了,这山上有一茅屋。”陈净墨说着继续走着。
子游挣扎着,却毫无作用。
“他们不会追来,我们可以先停下来。”子游急切地说。
陈净墨气喘吁吁地回道:“你受伤,走不了。”
子游无奈一笑,便不说话。
那茅屋很小,陈净墨需要弯着腰才能进去。
“我带了一些药,我帮你处理伤口。”子游说道。
陈净墨这才缓过神来,“你怎么会有药?”
子游并没有回答,小心翼翼地将箭拔出,扯下衣裳的布包扎。
“你先看看你的伤。”陈净墨抽回身体说道。
子游瞪了陈净墨一眼,又无奈地快速处理好脚腕的伤口,道:“这下总可以了吧。”
“现在可以问你了吗?”陈净墨背对着子游问道。
陈净墨想问,却又发现不知从何问起,忽觉自己好像根本没有了解过她,便叹了口气。
“怎么不问了?”子游道。
“你需要我知道什么,就说给我吧。”陈净墨道。
子游微微一笑,用手转过陈净墨的脸,轻轻说道:“你总是这样隔远别人,为什么不相信我会全部告诉你呢?”
陈净墨一怔,“从一开始就不是坦诚相见,怎么会有相信?”
子游黯然一笑,“确是如此。不过,你若是不相信我,又怎么会救我出来?”
“救你和相信你并没有关系。”陈净墨道。
子游用疑惑的眼神等待回答。
“我们从一开始就甚至可以称得上敌人,我有我的秘密,你有你的计谋。我不会对你完全坦白,就算是你用计害我,我也绝不记仇,因为我明白这都是可以原谅的事。但救你是另外一回事,我不想你受伤,希望你在世上活得好些,若真有一天,我必须害你,我也不会。与你相守在一起,我也不会太过期盼,毕竟太过贪欲和奢侈。即便可以,我也不能确认你会一直愿意。我们必须为自己活。”陈净墨道。
“原来你竟是这样的想法。”子游怔怔说道。说罢,子游忽然大笑。
陈净墨看着子游的反应,用平静的目光压着惊讶。
“就算还有第二次,你也仍会为了什么场子而抛弃我?”子游用一种怨毒的眼神看着陈净墨。
陈净墨被这目光刺痛,却说不出话。
“既然如此,你以后大可不必救我。”子游冷漠地说道。
陈净墨不知该怎么回答,但他明白,若是今晚不问,怕是以后永远都无法知道真相了。于是硬着头皮问道:“我一直在想李大人的案子。”
子游忽然闪出一种怜悯的黯然的目光,看着陈净墨。
“我虽然并不能确定他是为你所杀,但我确定,是你将他的尸体移至那个房间。你作为楼主,是不允许也不会让一具尸体停在客房中,你的酒楼管理十分严密,我确认过,这种意外是不会出现的。”陈净墨道。
子游不言。
“你这么做是有目的的。那个房间的上面便是你的房间,而奇怪的是,那个房间可以通过一个小洞而看到你房间的所有情况。我后来去扬州时想到,李大人为什么会在两年前的宴会后而性情大变呢?原因很可能是他在那个房间入住时无意间中透过那个小洞发现了你的一个秘密,并且你也知道。而他并没有到处说,原因在于这个秘密是不能告诉任何人。但是,最令我不解的是,你。你把尸体放置房间内,是想告诉我什么事,但又不能明确说出。你不惜扮作李夫人引我怀疑,而李大人本就正常的生活并没有可疑之处。所以,关键在于,你的秘密。而更关键的是,你一直在想尽办法地想让我知道这个秘密。”陈净墨道。
子游黯然一笑。“你终于明白。”
陈净墨等待着。
子游却并不回答,只是轻轻地触着脚踝的伤口。
陈净墨忽然一惊,道:“你,你不会是…”陈净墨还未说完,便被子游打断。
“是的。”子游幽幽说道。
一张苍白的脸消融在月色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