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一个穿着大黑袍的人走了进来,帽檐下的阴影遮住了脸。那人伸出手取下黑帽,一张熟悉的脸。
易安惊叫道:“杭云?怎么是你?”
杭云并没有回答,对着那两个倭人说了些话。那两个人对着易安恭敬地鞠躬,然后便离开了。
“你受伤没有?”杭云问道。
“怎么回事?”易安站起身来,急切地问道。
“我们去别的地方再说。”杭云欲转身就走。
易安急忙拉住杭云,“子游呢?她在哪里?”
杭云皱了皱眉头,对易安说道:“你应该明白你爹的意愿,不要再去见她。”
易安不理这话,问道:“她现在在哪里?”
杭云冷冷说道:“她被扔在海里,这会儿应该没命了。”
易安愣住。
“走吧。”杭云说着就转身走开了。
易安愣了许久,便也离开了。
保扬湖边做工的工匠忙碌着,易安从中走过,在婉转曲折的小路里寻到一个隐蔽的雕饰得精美华丽的门,便走了进去。见杭云坐在精美的木雕椅子上,神情冷漠。
“我爹什么时候在这儿修的园林?”易安问道。
“一个月前。这次场子迁移,会招来许多生意,易大人准备把一部分的生意也一并移过来。趁着宴会可以赚到不少。”杭云淡淡说道。
“不是说不移场子了吗?为什么又?”易安怒道。
“公子,你不能为个女人妨碍大人的事。”杭云道。
“什么事?和那些倭人?”易安怒道。
“那些倭人只不过也想从这次迁移中捞些银子,大人只不过也是利用而已。近来朝中有大臣与这些倭寇不清不楚,也趁机调查。公子,你不必怀疑大人。”杭云缓缓说道。
易安不语。
“陈净墨此时也在扬州,不知是为何事?”杭云盯着易安说道。
易安听出了他的意思,便道:“我和他早已义绝,我不会帮你去查的。”
杭云点了点头,“公子在这休息,我有事先去了。”
易安转身不语。听着脚步声远去,便急切地跑去码头。
三十二
陈净墨已经跑了很久,筋疲力尽。
扬州府只有一个衙差,说府上的人都在湖边的园林监工。
陈净墨跑到码头,船还在那里,可空无一人。
他站在码头边急促地喘气,忽瞥见江的中间漂浮着一个麻袋。
陈净墨赶忙脱去外衣,跳入水中,抱起麻袋向岸边吃力地游去。
陈净墨解开麻袋,吃了一惊。
怎么是子游?
陈净墨心中慌乱,急切疯狂地按着子游的腹部。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张,一瞬间,梦中的战场的绝望和压抑在心里泛开。
等到子游出现轻微反应时,陈净墨才从那种绝望中清醒,他看了看周围,感觉恍如隔世。
“子游!你怎么样?”陈净墨凑近子游的脸问道。
子游吃力地睁开眼睛,看见面前陈净墨的脸便放心地睡了过去。
幸好她是东厂的杀手,受过训练,不然在水中这么久必然没命了。陈净墨想到这些,便连忙抱起子游,去找个休息的地方。
陈净墨一转身,却见到易安正用一种充满恨意的眼神看着自己。
三十三
这样的对视持续了不久。易安的眼光移到了子游苍白着沾着水疲惫的脸上,又看了看陈净墨,便转身大步离开。
陈净墨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易安怎么又会在这里?子游又是怎么回事?还有之前与易安的交易为什么又变卦了?陈净墨此时也顾不得这些疑惑,抱着子游赶忙离去。
子游发着高烧,冷热间痛苦地挣扎。
其实这对以前子游来说算不得什么,而如今,她找不到可以与之抗衡的**和野心,心里不知什么时候有一个空缺的洞,越来越大,吸走了所有的力量和方向。
汗滴在脸上滑出脆弱,子游仍闭眼着挣扎而又纹丝不动。她早已看出了自己的脆弱和软肋,在那天晚上陈净墨转身离去又留下休书的瞬间,她就已经明白。她长久积攒的野心和恨被陈净墨不知不觉中稀释,有了快乐,也有了不愿接受的痛苦。她不明白陈净墨身上的平凡的同情和尊重是自己在残酷考验生存下心底渴望的东西,她只当自己是输了,她的生活里只有残酷的输赢生死。
陈净墨怜惜地用手贴在子游的额头,而子游却忽然避开。
陈净墨静静地看着她,伸出手静在子游捏紧被角的手边。
终于,子游吃力地抬起手颤抖着触进了那只伸出的手,眼角流出了泪。
不知过了多久,子游缓缓睁开双眼,看了一眼周围,感觉恍如隔世。
陈净墨半醒着靠在墙角,闭着眼。
桌上的烛燃尽。
“你终于醒了。”陈净墨走进子游说道。
子游用力地回想,问道:“你为什么来扬州?”
“一是为了查李大人的案子,二是不放心易安答应的事。你为什么也在扬州,又怎么会被绑进麻袋落入水中?”陈净墨道。
子游忽然黯然说道:“我是来见易安的。却不料有这样的意外,东瀛的忍术确实诡异,来去无风无影,还不曾察觉,就被击倒。你怎么知道然后救我?”
陈净墨将当时的情况道明后,子游叹息一声,“原来如此。”然后用一种复杂的眼神看着陈净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