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车啪嗒啪嗒地跑着,麦朵朵的心情愈发爽朗。
远离那个名声不好的陈家寨子,她也算是暂时安全。只是原主为什么会遭人追杀呢?而自己又是怎么穿越到这个地方来的呢?似乎仍然留着一大堆谜团。
如果说一开始只是误打误撞发现了自己有瞬间控制情绪的能力,那现在,麦朵朵则是故意要来试试自己身体上这股神奇的力量了。
确认耿恺行睡着之后,麦朵朵开始酝酿情绪。在脑海中挑选了半天,她决定还是利用恐惧来大做文章。
于是,初初穿越过来的那一幕幕闪现在麦朵朵眼前,漆黑的树林中忽然涌动着刺眼的火把,举着火把的汉子面目狰狞地要来抓走她,她在山间穿梭逃窜,竭力要甩开身后那些有着夺命之势的敌人……还有次日在林间遇上的黑蛇,尖利的毒牙,幽绿的瞳孔……
汹涌袭来的恐惧包裹着麦朵朵,急促的呼吸声笼罩在她的听觉上,她觉察到额上沁出的冷汗,决意就此打住,便即刻暗示自己——不要怕!
那种绝妙的现象又一次出现了,如同有人用一把拂尘将蒙在她心头的阴霾一扫而空。
“喂……”麦朵朵多想叫醒耿恺行,告诉他自己拥有这样的能力,可是她忽然又犯了困,只觉得精神疲累,于是也靠着简陋的车厢眯起眼睛。
再醒来时,牛车停在了小驿站旁。
麦朵朵掀开粗麻布帘子,看到了红橙交错的黄昏天空。
斜斜的阳光穿过牛车旁的大树上密密的枝桠,斑斑驳驳地落在麦朵朵的脸颊上,睫毛上,从耿恺行的角度看过去,似乎是上天赐给了麦朵朵一层金色的薄纱。
“小心点跳。”
耿恺行站在几米之外提醒麦朵朵,生怕这睡眼惺忪的姑娘一个趔趄从车上滚下来。
简单地扒了几口晚饭,麦朵朵便按照耿恺行的安排住进了驿站的小破屋里。
接连两天,麦朵朵的精神都不大好,而耿恺行话也不多,两人上了车便齐齐沉默。直到第三天中午休息时,麦朵朵才忽然间食欲大开,一口气吃了两笼小笼包,还吃了大半碗面条,惊得耿恺行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启程启程!”吃饱喝足的麦朵朵兴致大发,本想将自己掌握奇异技能的事情旁敲侧击地告诉耿恺行,可那货上车之后居然又睡了。
麦朵朵只好耸耸肩,独自欣赏窗外风景。
迎面扑来的春风中夹杂着丝丝凉意,麦朵朵吹了好一阵风才把脸转回车厢里。
耿恺行还在睡,不过看上去应该也不大舒服,因为他不断在调整自己的手臂姿势。等麦朵朵终于困了,再想休息一下时,却觉得头昏昏沉沉,很是不舒服。
牛车继续往前跑着,忽然不知道遇上了坑还是石头什么的,猛地晃了一下,车身倾斜幅度有些大,麦朵朵没坐稳,一下摔在耿恺行身边。耿恺行快速弹起,然后用坚实的后背顶住麦朵朵,让她不至于再磕着碰着哪儿。
“麦姑娘没事吧?”耿恺行满眼尽是关切之色。
“没事没事。”等车又恢复平稳了,麦朵朵连忙坐回自己那边,“没撞痛你吧?”
“当然不会。”
就当耿恺行要露出宽慰一笑时,麦朵朵却忽然捂住嘴。她自己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胃里一阵反酸,早些时候吃的包子齐齐涌上喉咙。
难道这时候晕车?!麦朵朵在心里高声惊呼,可是堵着嘴的手不敢松开。耿恺行看她憋得脸一阵红一阵白,便让车夫停下稍等。
牛车停了之后,麦朵朵立刻掀了帘子就要跳下去。耿恺行在后边细心提醒,“麦姑娘小心。”
本来还想回一句“我没事”的麦朵朵,跳下车跑到大树边,扶着树,一张嘴就是一阵唔哩哇啦,吐得淋漓尽致。车夫有些嫌弃地别过头去,而耿恺行却从自己的包袱里拿了块粗麻布出来,然后走到麦朵朵身后递给她。
“你快走远点……”
麦朵朵还吐得意犹未尽,但是出于女孩子娇弱的自尊心,她不愿意让耿恺行这样的美男子看见自己呕出来的可怕东西,于是接过了粗麻布就赶耿恺行走。
“可有好些?”耿恺行站在原地,显得那么手足无措。
“嗯嗯……”麦朵朵多吞了两口口水,终于是不想吐了,可是她头重脚轻的感觉却越来越明显。
“朵朵你过来。”
耿恺行忽然用有些严肃的声音叫了麦朵朵一声,麦朵朵不明所以地转过身子看着他,他却皱着眉头不说话,只抬手用手背探了探麦朵朵的额头。
“额头烫得这么厉害?”耿恺行快速收回了手,然后卡着麦朵朵的手臂,要扶着她回到车上去。
麦朵朵现在意识到自己发烧了。肯定是刚才那会儿吹风吹过头了,一下就吸了些寒气,看这季节应该是早春,虽然阳光明媚,但风还是凉飕飕的。
古代人发烧怎么处理?要针灸吗?那不是得疼死我啊?即便病得七荤八素了,可麦朵朵脑子那些怪想法一点也没消停。
东倒西歪地好不容易上了车,麦朵朵一头就栽倒在座位上,压根顾不上说话,只觉得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她已经分不清东南西北。
“麻烦你,到前面一个村里就停下,我带她去找郎中看病。”
“好咧!坐稳了!”
牛车又欢快地跑了起来,可是麦朵朵却已经无力再欣赏路旁的美丽风景。
迷迷糊糊的,麦朵朵被人背起来,然后走了很长的路,接着终于好像找到了医生,经过把脉什么乱七八糟的程序之后,又让麦朵朵喝了些味道奇怪的汤药,接着就是各种复杂交错的人声,麦朵朵都以为自己这一病就能回到从前那个世界里去了。
然而,等麦朵朵再次支撑着酸痛的身子坐起来的时候,她正在一家小小的客栈里,耿恺行正坐在房中的圆桌旁边,背对自己在喝茶的样子。
“喂……”病得晕晕乎乎的麦朵朵一下想不起耿恺行的名字,只得喂了一声。
“姑娘醒了啊!”耿恺行显出欣喜的样子,“可还在发热?”
麦朵朵抬起手探探自己的额头,“没有了吧……”
“那先把这汤药喝了。刚端上来,恰巧你就醒了。”说着,耿恺行将一个小瓷碗递到麦朵朵手上。想起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也是这个情景,麦朵朵暗自觉得好笑。
看麦朵朵喝完汤药,耿恺行赶紧接过空碗,“饿了吗?我让小二弄碗粥上来。”
“嗯……”
等耿恺行出去之后,麦朵朵就止不住地开始唉声叹气。
这具身体未免太弱了吧!吹吹冷风就重感冒,是会早死的节奏啊……可是,是不是死了就能回去呢?
或许是因为生病,麦朵朵忽然格外思念自己那间租来的小公寓,那其中所有的一切都历历在目,可是伸手却只能摸到这一床陌生的被子。
越想,麦朵朵就越感到压抑,她的眼眶里噙着泪,她想回家了!
“我到底是怎么来这个破地方的?!”
愤怒和压抑迫使麦朵朵开始努力回忆穿越前的点滴,她感觉自己的触觉进入了记忆的境域,而关于穿越前的所有信息都被关在了一个黑色的漩涡里。
出来!
麦朵朵得心应手地想利用控制情绪的本领来挖掘真相,然而剧烈的头晕和接踵而来的疼痛却袭击了她。
“快给她喝忘情水!”米溪焦急地催促着欧天奉……
这声音是……
“朵朵你感觉怎么样?”欧天奉虚情假意地关心着自己的情况……
“她好像已经忘记了。”米溪洋洋得意的脸……
“小妖精,你外婆的巫术药水真是厉害啊!我们终于可以在一起了!”夸捧米溪的渣男欧天奉……
再然后,记忆中的画面至此戛然而止,只剩下一道白光——原来是你们。
自小,麦朵朵就不知道父母姓甚名谁,唯有一个姓氏——麦,留在了麦朵朵的襁褓中。朵朵这个名字也是城北原来那个老小区里的居委会大妈给起的,从有记忆开始,麦朵朵就是一个穿百家衣,吃百家饭的小可怜。
后来,老旧的社区被拆散,所有人都搬走,唯独一个叫做乌画的老妇人成为了该社区的钉子户,死活不肯搬走,轰走了无数批城建的人。也就是这个充满魄力的老妇人,收留了当时差点又要无家可归的麦朵朵。
乌画依靠偏门的治病之术帮人解决疑难杂症,以此为生抚养着自己的亲孙女米溪和收养回来的麦朵朵。最信任的、最亲近的、最让麦朵朵认为是推心置腹、情同手足的好闺蜜米溪,居然私自勾搭自己男友,还动用乌画的奇怪药水来对付自己。
悲惨身世,劈腿男友,绝情闺蜜……
忽然间,方圆几里的人们都听见——这寻常小客栈里传出来一声凄厉尖叫。
原来是你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