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院有人给你送礼来了。”刚进房间,郁苏月就不温不火地开了口。
麦朵朵抬起头看她,“如果是陶家的,只管退回去就好了。”
郁苏月坐在她对面,无视了桌上堆放得乱七八糟的各种材料,直直迎上麦朵朵的脸,“不是陶家。”
“噢?那还有谁?要是常家送的,一样退了呗。”还沉浸在成功的喜悦之中的麦朵朵并没有意识到一个巨大的麻烦正狡黠地冲她偷笑。
“这次,可没那么好退。”郁苏月按住麦朵朵的手背,“这可是聘礼。”
聘礼?麦朵朵脑中咯噔一响。
“常烨哲那小犊子是疯了吧?!”
这样没有气质的话脱口而出,别说郁苏月,连素月都忍不住咂舌。
麦朵朵全无闲心思顾暇那些教养讲究,她如今火上心头,真是恨不得常烨哲吃饭不小心噎死。
“这事无前兆,姐姐不觉得奇怪么?”平日里横冲直撞的素月,今儿个倒是格外冷静,她回想近些日子的事情,丝毫未收到半点风声。
“怕是前一阵休妻之事闹得太大,担心云央顾虑名声不肯嫁罢。”郁苏月并不觉得哪里不妥,在她看来,当务之急还是想办法将这聘礼给处理掉。
谁都知道,麦朵朵是断然不会嫁去常家的。并非常烨哲不好,只是这二人实在交集不多,虽不知常烨哲那方究竟持着何种态度,可从烟花之地出嫁的女子通常得先搭些桥,摇身一变转了身份才能名正言顺地进这些颇有名望的家族。
常家即便不是大官大商,可文人在这时候着实珍贵,书香世家里又岂能容得下出身不洁的女子?
麦朵朵不傻,这沁梨坊的任何一人也都不傻。常家那门槛或许好进,可来日方长,好日子难守。
“不行,我得让刘浪去打听打听!”素月坚持己见,说着就跑下楼去了。
刚下楼的素月正好和刘浪撞上,胖子本也心急火燎地要上楼找麦朵朵说这事。
见素月和胖子一齐上楼来,麦朵朵直觉这中间真有故事,便收起桌上的杂物,让大家围坐着商议。
听刘浪一说,大家这才知道,原来前不久常烨哲的父亲病倒了。早些时候就有传闻说常家老父迷上了炼药制仙丹,以求长生不老之术。可是很快这传闻又被大家破开,因为常家老父并非一般市井小民,他怎么也是位读书人,饱读诗书这多么年,怎么可能犯这样的错误。
而世间误入歧途之事太多,常家老父不过其中一个罢了。从刘浪听回的消息里看,这常家老父本来以为自己练得了一手好丹药,整日容光焕发,精神奕奕,身体轻盈,倒像是真的年轻了好几番,可偏偏常烨哲执着休妻,气得常家老父要家法处置这儿子。
怎知道这常烨哲像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一般,忽然就跟常家老父争执起来,还用家中一些旧事丑事反教训了父亲一通。当家多年,从未被人质疑过尊严的常老先生大动肝火,正欲严加管教这不孝之子,却气血上头,全身僵硬,如闷罐一般轰然倒地。
这可吓坏了常家众人,大家都无暇指责常烨哲,只想法子赶紧救人。
然而,常老先生这一倒,却再也没有起来。虽然没有死,可人就是醒不过来,剩了一口气苟活于世。
“都这样了,常烨哲还敢再提娶妻一事?!还不赶紧把老婆请回来?我都写信给他,让他好好跟结发之妻相伴终生,他怎么还来这一出?!”麦朵朵气得捶桌。
刘浪咕咚喝下一大口水,继续道,“集市的婶子们说,是因为那制丹药的老道登了常家的门。本来常家人已经极恨那炼药之术,觉得是那邪术害了常老先生,可是老道却装神弄鬼地说,他有法子弄醒常老先生。常公子顶不住家人的斥责,巴望着常老先生快些恢复,于是就偷偷将那老道带回家中。”
“所以说,这破主意是那老道出的?”素月也要跟着捶桌子了,她真没想到,那些标榜着满腹诗书才华的男人,居然都蠢顿如猪。
麦朵朵静默不语,她忽然捕捉到一丝危险的气息。
这些邪门歪道从来都能跟原主扯上关系,看来这老道是奔着她而来的,只是这一次,究竟又是为了什么呢。
*
前院中,听闻常家聘礼到,林悦晴气得险些吐血。她摔了杯子,又打了丫鬟,重复着再平常不过的发泄戏码。
青语此些日子身体渐渐恢复,可还没有好到要起身跟林悦晴置气的份上。只得在隔壁屋里任由她吵闹着。
她独步走向书桌,从那一沓宣纸下抽出有些发毛的一张,那上边凌乱的线条还如昨日那般混杂不堪,而其中隐蔽着的花朵已然转为暗红。
“日子不多了……”
候在门边的盘子连忙走进来,也不管礼节拘束,连连呸了三声,“姑娘胡说什么!”
青语摸了摸还是孩子的盘子的头顶,难得粲然一笑,“不是说我自己呢。”
盘子将信将疑,“姑娘不要骗我……”
青语将那副画小心放置在桌上,然后用瘦的只剩下皮包骨的双手将那画折叠好。
“盘子,我接下去要与你说的话,你须深埋在心。这沁梨坊往后没有多少安生日子了,我将此画交予你,你拿去同郁苏月换些值钱东西回来。然后,藏好这些钱。如若有一日,这里一切都变了,而你又觉得此处危险,便可拿着钱脱身离去。”
“姑娘今日这事怎了……”不知为何,盘子听着这番话,只觉得难过得要死,紧紧拽着自己的衣角,手心里一个劲儿地冒汗。
青语将那画折叠好,塞进了信封中,“能用此物换回多少银两,全靠你个人本事。这年头没有什么是靠得住的,你须为自己打算。旁的缘由,就不要问那么多了,我不会害你的。”